第壹千三百五十壹章 故人
醉迷紅樓 by 屋外風吹涼
2018-8-1 20:18
“大伴,真的壹定要喝這個嗎?”
鹹福宮靜室內,贏歷面色鐵青猙獰的看著身邊大太監端來的壹個銀盤,銀盤上,是壹杯血。
血氣腥臭無比,非人血。
而是,五毒血。
大太監看著贏歷,嘆息了聲,道:“陛下強練《白蓮金身經》,致使壹身陽元潰盡。
若不借五毒血修練五毒經,強行納元,陛下堅持不了幾天了……
實在是,陛下去孝陵的時間太遲了些,否則也不至於此。
給陛下這套功法的人,實在太過歹毒。”
“賈環!”
贏歷壹張臉恨意若狂,面容猙獰,咬牙切齒道。
大太監搖頭道:“陛下何須為壹已死之人動怒?早些練好《五毒經》,重新培本固原後,總有再塑陽元之日。
到那時,陛下就不用再飲這五毒血了。”
贏歷面色木然的看著桌幾上的杯中血,胃部壹陣翻騰,幾欲作嘔。
可是,為了活下去……
為了,為了已經到手的皇權,他不得不強忍著惡心,閉目壹飲而盡……
“嘔……”
到底受不得那股腥臭之味,贏歷張口就要吐出,卻被大太監飛快點住迎陰穴和承漿穴,強行讓他灌了下去。
然而,這只是痛苦的開端……
“啊!!”
“啊!!!”
“殺啊!!”
五毒血毒性何其之劇,恍若五毒在腹內撕咬躥動壹般。
以贏歷的心性,都無法忍受這種折磨。
慘嚎連連。
痛不欲生的眼中,流下兩道泛紅的眼淚。
“呵呵呵……”
“哈哈……”
“哈哈哈……”
痛到極處,贏歷仰天大笑起來。
“賈環……”
“賈環!!!”
傾盡五湖四海之水,也洗不去其對賈環的恨意。
痛苦至極致,贏歷眼前似乎出現了幻覺,他看到這個世界沒有賈環,他在太上皇慈愛的關註下,壹步步登上了皇位。
成就了千古壹帝,兒孫無數。
成為了十全老人,萬壽無疆。
那壹幕幕,真好……
……
宗人府,刑事堂。
贏晝被五花大綁於壹張鐵床上,滿眼驚恐的看著贏甫,哭腔道:‘康王叔,侄兒是冤枉的,康王叔……’
贏甫面無表情,看了眼身旁正在磨刀的老內監,然後對其他猶自在罵罵咧咧的宗室諸王道:“行了,等辦完事,再來驗明真人罷。
爾等日後都切記,莫要行淫邪之事,否則,雖性命無憂,也少不了這壹刀!”
說罷,不顧身後贏晝哭聲哀求,轉身出去。
其他宗室王公,也都跟著出去了。
監刑的大太監,看了眼還在擦刀的老內監,哼哼笑了聲,道:“動作利落點。”
老內監躬了躬身,道:“公公,您還是出去吧,如今您是貴人了,不好再跟奴才壹般,日日回想當年之苦……”
大太監聞言,只覺得襠下壹痛,臉色隱隱發白。
老內監不說此言,他還沒想那麽多,興許直觀時會想。
可現在,他心裏覺得毛毛的。
當日凈身之苦,他三生三世都不想再嘗第二回。
念及此,大太監冷哼了聲,道:“動作快點。”
說罷,用帕子掩住了鼻口,看著幾欲昏厥過去贏晝,陰陰笑了聲後,也出去了。
刑事堂內,只留下那位老內監,緩緩的用白綾摩擦著小刀,而後,渾濁的老眼,沖贏晝陰陰壹笑……
……
“啊!!”
壹聲慘絕人寰的淒厲叫聲,從刑事堂內傳出,繼而就似嘴裏被塞了壹根木棒壹般堵住,只剩下嗚咽聲。
聽到這裏,外面的大太監著實有些頭暈,這個過程勾起了他不堪回首的往事。
沒壹會兒,老內監托著壹個托盤,從裏面走出來,要傳與諸人看。
孝康親王先擺擺手,道:“看著點,別讓他死了。”
說罷,頗有些意興闌珊的離去。
他走後,大太監只瞥了眼那根血淋淋的“寶貝”,悶哼了聲,總覺得其他人好像在看他,尖銳聲道:“記得別讓他死了,再送去孝陵!”
說罷,也沒進去看的意思,匆匆離去,回宮赴命去了。
兩位大佬都走了,其他宗室王公也沒有特殊的愛好,去看那壹幕,紛紛掩口離去。
等眾人都離去後,老內監再次折回刑事堂,看著猶自壹雙眼眸無神的望著屋頂的贏晝,無語的抽了抽幹癟的嘴角,道:“五殿下,割的又不是您,您怎地好似真的被割了般?”
贏晝緩緩的回過神,慘然道:“妳不要哄我了,妳還想再割壹回不成?我已經……沒有感覺了。”
說罷,伸手往下面摸了摸,果然沒有,還摸到了血……
老內監哭笑不得,從下面解開壹截兒繩子,順便將贏晝身上某個本來被勒到後面的活物兒放出來,怪笑道:“五殿下,您再摸摸……”
贏晝似有所覺的往下壹摸,渙散的眼神登時壹凝,始終捏了捏……
“哎喲!”
老內監嘎嘎笑道:“您可輕點吧,別自己給自己薅掉了!”
贏晝壹個翻身,就要起來。
老內監忙道:“五皇子,您還得繼續裝下去,可不能露了馬腳,也不能辜負了王爺的壹番好心。
他可是冒著天險呢……
若露了餡,王爺興許沒事,只能卸了差事。
可奴婢卻要慘死,殿下您也要重割壹次。”
贏晝聞言,連連點頭,噗通壹下重新躺回,眼神再次渙散開來,生無可戀……
悄悄緊張問道:“大伴,妳瞧瞧,這樣到位不到位?要不,我表情再加深點?”
老內監險些噴笑出來,連連道:“到位了,到位了!殿下您可真了得!行了,只要保持這樣,旁人必看不出來!
王爺讓老奴告訴殿下,壹定不能露出馬腳來。
他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往後哇,您可好自為之吧。”
……
務本坊,李相府。
李光地奄奄壹息,費力的睜開眼睛,看著窗前的大太監,含糊不清道:“啊?妳……妳說什麽?”
大太監小心的觀察著李光地,躬身靠近些,壹字壹句緩緩道:“李相爺,陛下請您主持登基大典!”
李光地話沒聽完,就緩緩合上了眼,含糊不清道:“登……基?登基好哇……太上皇,您怎麽又……又登基了?唔,下棋……”
李懷德嘆息了聲,看了眼昏睡過去的李光地,對大太監道:“公公,家父實在是……”
大太監聞言,看了眼氣息微弱如殘燭的李光地,呵呵壹笑,道:“不妨事,陛下自然極希望得到李相爺這樣的國朝元老主持登基大典,不過既然李相身子有恙,也不強求。
陛下讓咱家轉告大公子,若是李相爺主持不了登基大典,也請他老人家,務必出席參加。
陛下隆恩,準許李相爺乘軟轎入宮,見陛下不拜。”
李懷德聞言,正要謝恩,忽地,床上李光地劇烈咳嗽起來,李懷德連忙上前,扶著李光地幹瘦如柴的後背,輕輕拍了起來,回頭對大太監道:“公公,恕不能招待了。”
大太監聞言,沒有法子,只能哼了聲,轉身離去。
等李家老仆回到臥房,告訴李家父子,宮裏人已經離開後,李光地才緩緩坐起,靠著床榻軟靠坐直了。
李懷德有些疑惑不解道:“老爺,緣何如此?老爺又非……”
李光地看了獨子壹眼,哼了聲,道:“又非什麽,又非司馬仲達嗎?”
李懷德道:“老爺,如今形勢,縱然陛下尚未駕崩,可大勢已經落在那邊。
武勛世家被陛下打壓太狠,他們自己又連連出錯,著實沒有造反成功的可能,師出無名,亦無大義。
這位身上到底有皇儲的身份,又得天下士子的支持。
咱們現在強撐著不喊那位陛下,能躲得過壹時,也躲不過長久啊。”
李光地老眸中,閃過壹抹遺憾,看著李懷德道:“如意啊,妳資質平庸,不適合在官場打熬。待為父死後,就扶棺回鄉,好生教導雲哥兒讀書,不要出來了。”
李懷德聞言,苦笑了聲,道:“老爺……兒子回鄉讀書不算,可您壹定要長命百歲……不,是長命兩百歲!”
想起自家老子已經快要百歲了,李懷德匆忙改口。
李光地搖頭道:“妳孝心可嘉,但眼力太差。
如今那邊被糊了眼,迷了心,以為勝券在握……”
李懷德忍不住道:“老爺,難道還有翻身的機會?陛下行事嚴苛,滿朝文官,除了張廷玉、陳西樵聊聊數人,沒人向著他。
武勛被他打壓的忒狠了些,灞上大營尚在或許還好說。
可如今灞上大營空了,京營兩萬黃沙軍精銳也被逼走,連禦林軍都只剩下壹萬,可這壹萬抵不上什麽大用啊。
兒子聽說,方南天調了三萬大軍,專門圍著城外的牛、秦、施、溫四家莊子,他們能自保就不錯了。
只要這邊登基之後,大義在手,朝廷又不缺銀子,又不缺人心。
文官、宗室天下士紳都向著他……
兒子著實想不出,哪裏還有變數。”
李光地搖頭失望道:“妳不是想不出,而是不願往那人身上去想。
妳啊,壹點胸懷都沒有……
罷了,不去說妳。
妳下去吧,再有人求見,只說我不見就是。”
李懷德聞言,面色復雜。
他的確不願意往那人身上去想,他怎樣都不願承認,那人已經到了能影響到國朝更替的地步。
可他只是壹個粗鄙不文的浪蕩庶孽啊……
……
“駕!”
“駕駕!!”
過了永慶城,賈環壹行人再次往關中狂飆突進了五十裏,距離神京城,只有壹百五十裏了。
到達了長武縣。
再往前,過了永壽縣,就要達到神京城範圍內了。
不過,到了長武縣後,隊伍卻出乎意料的停了下來。
因為賈環遇到了絕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故人……
“寧侯!!”
“寧侯回來啦!!”
“寧侯哇……”
太陽即將落山,隊伍正準備打起火把,長武縣官道路邊,突然躥出壹道人影來,聲音尖銳,帶著哭腔,瘋狂哭喊著撲了過來。
賈環隊伍裏唬了壹跳,壹時間不知多少弓弩刀劍對準來人。
賈環放眼看去,心頭忽地壹跳,壹擺手,止住了眾人,翻身下馬,走到連滾帶爬撲過來的那人前,壹字壹句道:“小胡公公?
妳怎麽在這裏?”
來人,正是當初賈環壹時心軟,在隆正帝暴怒下要打殺這個黃門時,隨手救下來的。
後來拜了蘇培盛為幹爹,很機靈也很懂事的壹個黃門太監。
隨著蘇培盛,在大明宮侍奉。
他怎麽會在這裏?
賈環不願想,也不敢想,因而問道。
“寧侯啊!寧侯哇!
您可回來了……
咱們大秦的天,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