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大急！

　　賈府，榮慶堂。
　　賈母坐在榻上，右邊挨著賈寶玉和林黛玉二人，再旁邊則是薛寶釵、史湘雲和賈迎春、探春、惜春。
　　而左側，則以薛姨媽為首，往下才是王夫人、李紈、王熙鳳以及尤氏和秦氏。
　　壹屋子的人，除了王夫人面色淡淡外，其他人都說的興高采烈。
　　話題中心，自然就是老惹“禍事”的賈三爺。
　　“昨兒我叮囑他，壹定要去給親家太太賠不是，不然的話，我可是不依他的。他答應的倒是好好的，可是轉頭就打發人回我說，他去梨香院的時候，梨香院已經落鑰了，他也不好再敲門驚動姨太太。
　　哎呀，我這個孫兒啊，現在真是壹點辦法都沒有，不過姨媽盡管放心，壹會兒他來了，我讓他當場給姨媽磕頭作揖，賠不是。
　　哪有和客人動手打架的道理？真是太沒規矩了。”
　　賈母壹臉認真的對薛姨媽保證道。
　　薛姨媽臉色尷尬道：“老太太，唉……您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在您老跟前丟醜，就跟您實話說了吧。我家的哥兒，打小就嬌慣的厲害，性格……我卻難以開口。總之，這件事錯不在環哥兒，都是我家那個不爭氣的孽障，丟盡了人不說，還折騰出這麽多事來。只求老太太萬萬莫在說什麽賠罪的事了，不然的話，我也沒有臉皮再在這裏住下去了。”
　　賈母聞言，心裏喜悅，覺得薛姨媽知大體，會來事，面上卻嗔怪道：“都是至親，哪裏有這麽些講究？至於哥兒……姨太太，咱們這樣的人家，出現什麽事值得稀奇？
　　我從進賈家門當重孫媳婦起，到如今有了重孫媳婦，幾十年了，什麽樣的事沒見過？這哥兒和姐兒是不同的，我們府的環哥兒，以前比妳們家的哥兒還要淘氣，就是現在，也是整天和這個打，又和那個打。可說到底，心底還是不壞的。
　　等日後成熟了，知道做事了，那就好了。之前的小兒玩鬧，都不算大事。
　　我約莫記得，唐朝孟郊有壹首勸學詩，說的就是這般。寶玉，這首詩怎麽背的？”
　　賈寶玉驟然聞言，有些傻眼兒了。
　　妳要問他花香襲人之類的詩句，他保管壹句不差的給妳背下來。
　　可妳要問他什麽勸學詩……
　　他就只能呵呵了。
　　林黛玉見他傻眼兒，覺得好笑，正要給他支招，就見薛寶釵已經悄悄的探著頭，繞過她，給賈寶玉提供支援了……
　　林黛玉有些訝異的偏著頭，眉頭微蹙的看著薛寶釵。
　　薛寶釵給賈寶玉傳完經後，見林黛玉瞧她，便對她溫柔壹笑。
　　林黛玉心裏好笑，眼神似笑非笑的看著薛寶釵，點點頭後，便又轉過臉去。
　　呵呵。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
　　春風得意馬蹄疾，壹日看盡長安花！”
　　賈寶玉朗誦罷後，賈母又對薛姨媽笑道：“正是如此。幼時頑劣的孩子，多半是因為身子骨裏有活性，又正事可做，可不就是脫籠的野馬壹般，到處撒野？等長大了，有正事做了，就不壹樣了。
　　我家環哥兒以前也是躥上跳下的上不了高臺，這倒也罷，偏偏手腳還不幹凈，我屋裏的，太太屋裏的小東西到處摸，摸了後叼回家藏著。可不比哥兒還可氣？
　　要不是太太大度，懶得計較那壹對母子，環哥兒早不知被打死多少回了。
　　再看看現在，找了個正事，天天練武消耗身子裏的活性，雖說還是整天打架，可總還算出息了些！
　　所以啊，姨媽盡管將心放到肚子裏就是，安安心心的在這邊住下就好。這哥兒啊……”
　　“老太太、太太，三爺的車馬已經到了門口了，三爺並姨奶奶已經從側門進來了。”
　　縱然是賈母恩準趙姨娘歸府，可因為姨娘的身份，不僅不能白天裏正大光明的回府，甚至連正門都沒資格走，只能走側門。
　　這也是史湘雲無法接受賈環的緣由之壹，她雖然灑脫不羈，可心性高潔，絕難接受此等低人壹等之事。
　　賈母聞言後，眼中喜意壹閃而沒，而後卻沒有多理會，繼續對薛姨媽道：“這哥兒啊，日後準差不了。至不濟，也能承受祖業，再差又能差哪去，是不是？”
　　許是被賈母壹通寬慰給寬了心，薛姨媽感激道：“到底是老太太經歷的事多，見多識廣，不比我們這些沒見識的，遇到事只知道哭急。聽了老太太的話，我就寬心了許多。”
　　賈母聽的高興，笑道：“那也是姨太太明理，聽的人勸，不然的話，老太婆就是說幹了口舌，那也沒用。”
　　薛姨媽聞言，面色微微壹滯，悄眼朝身旁的王夫人望去，卻見她依舊是壹副不鹹不淡的模樣，心裏不由嘆了口氣。
　　只覺得自己這個姐姐實在不智，天時地利人和，俱不在己方。
　　而且實力和勢力更是不如人，這個時候哪怕有天大的仇怨，也該暫且伏低才是。
　　何苦這般熬著？
　　老太太這不是在向著賈環，這是在向著寶玉親娘哩。
　　……
　　“婢妾趙氏，給老太太、太太請安。”
　　榮慶堂正中，趙姨娘跪在堂上，對賈母和王夫人行禮問安。
　　除了賈母、薛姨媽並王夫人外，其他人都起身避開了。
　　賈環站在趙姨娘身後，笑吟吟的看著眾人，只是眼神在掃過王夫人身上時，凝了凝。
　　“起來吧，大老遠趕回來，還跪著做什麽？”
　　賈母上下打量了番趙姨娘，三年沒見，此刻再見，似乎趙姨娘身上的“狂躁”之氣都去了，不由滿意的點點頭，微笑道。
　　薛姨媽在壹旁湊趣道：“老太太，怪道環哥兒壹表人才，長的竟比姑娘還要標誌，原來竟是肖母。趙姨娘好顏色呀！”
　　賈母聞言，高興道：“可不是？當年給老爺選身邊人，還是賴嬤嬤薦到我跟前的。可氣環哥兒這混小子，壹點不記得人家的好，將人家兩個兒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賈環嘿嘿壹笑，道：“老祖宗，您這可是冤枉孫兒了。要不是記得她的好，嘿嘿！”
　　“行了，妳還有臉子說……”
　　賈母沒好氣的白了賈環壹眼，兩人在治家理念上有不小的分歧，但老太太是明白人，很少幹涉賈環，只是不耐聽。
　　賈母又對薛姨媽道：“前兒賴嬤嬤又給我送來壹個小丫頭子，長的還要標誌些，叫……叫什麽來著？”
　　鴛鴦在壹旁笑道：“叫晴雯。”
　　賈母惱道：“這人上了年紀，記性就不行了。對，就是叫晴雯。我原想著環哥兒身邊也沒個照顧的人，打算送給他用算了。可見他這般淘氣，我壹惱，就不準備給了，還是給寶玉吧。”
　　薛姨媽笑道：“寶玉身邊又不缺人使喚，還是給環哥兒吧，他那邊家業大，用人手的地方也多。”
　　賈母搖頭道：“不給不給，昨兒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去給姨太太賠不是，偏他就不去，我可是真惱了。”
　　賈環聞言，賠笑道：“老祖宗，昨兒孫兒不是專門打發人來給您解釋了嘛，昨兒夜了，姨媽那裏都下鑰了。孫兒總不能白天做了惡事，夜裏再做惡客吧？好吧好吧，孫兒現在就給姨媽磕頭賠罪，行了吧？”
　　說著，賈環面帶笑容，就要給薛姨媽跪下磕頭。
　　薛姨媽心裏正有事想要和賈環說，哪裏肯受他的頭，連忙起身避開，連聲道：“老太太，切莫如此，切莫如此，若再讓哥兒這般，那我可就真沒臉子在這裏待下去了。”
　　賈母聞言，這才算是作罷，看著賈環嗔怪道：“日後行事萬莫如此孟浪了，不然，我這裏可就真沒妳的好了，記下了？”
　　賈環笑著應道：“孫兒再也不敢了。”
　　賈母點點頭，又瞥眼看向冷了壹會兒的趙姨娘，道：“趙氏……”
　　趙姨娘躬身道：“婢妾在，請老太太吩咐。”
　　賈母道：“日後，妳就住在先頭大太太房裏吧。”
　　趙姨娘又跪下致謝：“婢妾謝老太太大恩。”
　　賈母搖頭，淡淡的道：“妳畢竟出過府……日後，太太那裏就不用妳去立規矩了，她也說了，她那裏也不缺人使喚，妳還要好好謝謝太太才是。”
　　趙姨娘應了聲，然後又對著王夫人拜道：“婢妾謝太太大恩。”
　　然而，王夫人卻似乎沒聽到壹般，怔怔的坐在那。
　　好好的氣氛，頃刻間變樣。
　　尤其是眾人看到堂下站在趙姨娘身後的賈環，壹雙好看英氣的眼睛漸漸瞇起，用壹種很陌生也很森然的眼神幽幽的看著王夫人時，連林黛玉和史湘雲等人都緊張起來，暗自捏緊繡帕，唯恐賈環不管不顧的就此發難，那賈府日後恐怕就永無寧日了。
　　縱然王夫人不好過，可賈環恐怕也沒有好果子吃。
　　軟榻上頭，賈母見王夫人居然不應，心中大惱，心道前面幾次三番的點撥，難道還點不醒妳？
　　再看到下頭賈環的眼神，賈母心頭亦是壹驚，眉頭皺起……
　　“姐姐？”
　　見王夫人沒反應，薛姨媽似乎有些“詫異”，她伸手悄悄拉了拉王夫人的袖子，這才將“沈思”中的王夫人拉醒。
　　王夫人“醒”來後，才恍然的看了趙姨娘壹眼，只壹眼，而後淡淡的道：“免了吧。”
　　“呵呵。”
　　就在眾人暗自松了口氣時，賈環口中忽然發出了壹道不含半點笑意的笑聲，眾人心中再次壹顫。
　　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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