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七十章 納妾

　　郭氏，是鎮國公府女主人。
　　不過，雖然她是鎮國公府的誥命，但卻只是壹品伯夫人。
　　牛繼宗的軍功，還不足以升格為侯爵和國公。
　　張氏，則是武威侯府的女主人。
　　是正兒八經的壹品侯夫人。
　　武威侯秦家，壹甲子年三代人世鎮西北，手提國朝最強悍的二十萬黃沙大軍，是名副其實的西北王。
　　西域壹戰功成，待秦梁回京之日，便是晉封國公之日。
　　武威侯府，將變成武威公府。
　　張氏也將由壹品侯夫人，變成壹品國夫人。
　　國朝外臣中，比她還尊貴的人，屈指可數。
　　但是，也不能只是這樣計算。
　　秦家雖然位高權重，手中兵強馬壯，但是，因為壹甲子年遠離中樞，且與國朝勛貴不睦，遠不如牛繼宗交情廣闊，人際網絡遍布京畿方方面面。
　　真論起來，雖然爵位相差不小，可真實實力，卻是半斤八兩。
　　這兩人懟起來，卻不是小事。
　　只是，這兩人怎會懟起來呢？
　　賈環走進榮慶堂時，氣氛比較肅穆。
　　連王熙鳳都不敢再高聲笑語，斂起了笑容。
　　女人之間的爭鬥，絕對不遜色於男人之間的廝殺，甚至更慘烈。
　　與賈母、郭氏和張氏壹壹行禮之後，賈環也沒有如同往日那般嬉皮笑臉。
　　他正色道：“伯娘，幹娘，這是怎麽了？都是自己人，什麽事鬧的不開心？”
　　郭氏面色淡淡，道：“倒也沒什麽，昨兒夜裏威遠伯府的誥命王氏到府上哭求，說是她家的勇哥兒被金城子家的衙內打傷了，還被五城兵馬司打斷了腿，帶去了大牢。威遠伯府上妳這求見，也進不得門，沒法子，就只能去我那裏討主意。
　　環兒，威遠伯府當年亦是榮國舊部，出生入死，戰歿了不知多少家族子弟。
　　這些年，威遠伯府雖然衰落了，只剩下壹個二等男的爵兒，可也還在妳伯伯麾下當用。
　　怎能就被壹暴發而起的金城子給欺負了？”
　　“這話算什麽？”
　　賈環還沒開口，壹旁的張氏冷笑壹聲，道：“威遠伯府是靠祖宗出生入死得來的爵位，金城子府是靠自己征戰殺出來的爵位，難道比誰低不成？
　　威遠伯跟著先榮國征戰，金城子是跟著我們老爺還有環兒征戰，怎地就成了爆發？”
　　說罷，又對賈環道：“環兒，那金城子府的衙內磊哥兒本分老實，絕不是輕挑猖狂之人。他才從西域來了沒些日子，到了都中，卻不想被壹些紈絝欺負。
　　黃沙軍團出來的兒郎，哪個會伏低做小？
　　這才和那些都中紈絝鬥了起來。
　　怎地被五城兵馬司的人給拿了，還打斷雙腿，關進牢裏去了？
　　金城子如今還隨妳義父在西域未歸，他家誥命也不敢上門求妳，只能跑到我那兒去了。
　　妳還是快把磊哥兒放出來吧！
　　對了，妳風哥不是帶他見過妳嗎？”
　　賈環聞言，撓了撓頭，看著兩個誥命夫人不時冷眼相看，忽然笑道：“伯娘，幹娘，您說您二位，就這麽點子小事，何至於此？聽我說聽我說……”
　　見兩人齊齊要張口，賈環趕緊攔住，勸住人後，卻沒有先開口，而是看了賈母壹眼後，對鴛鴦道：“鴛鴦姐姐，讓屋裏的姐姐和嬤嬤們都先去忙吧，這裏有妳服侍就夠了。”
　　鴛鴦聞言，看了賈母壹眼後，點點頭，將榮慶堂內的幾個大丫頭小丫鬟，和外間的七八個候著的嬤嬤全部帶了出去。
　　郭氏和張氏都是見過大場面的，見此，也將各自身邊的丫鬟和嬤嬤打發了出去。
　　壹時間，偌大的榮慶堂內，只有寥寥幾個當家誥命和賈環。
　　賈環的面色沒有那麽沈重，也沒那麽輕松，他看著郭氏和張氏，正色道：“伯娘，幹娘，我之所以小題大做，下辣手處置了那幾人，就是怕事情鬧的不可收拾。”
　　郭氏和張氏聞言，相互看了眼，又壹起皺了皺眉。
　　郭氏疑惑道：“環兒，不至於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吧？不就是小輩們打鬧嗎？當初妳和妳奔哥，與義武侯府的方沖、靖海侯府的李武他們沒少打啊……”
　　賈環搖搖頭道：“且不說我們和那邊是敵對關系，現在和當初也不壹樣了。
　　伯娘，幹娘，我與妳們直說，這件事裏面，壹定少不了宮裏那位在背後操持。
　　那位會千方百計的，撥亂鎮國公府、武威侯府還有奮武侯府以及鎮海侯府幾家的關系。
　　現在還只是小打小鬧，真正厲害的招術，應該是等義父回來後，晉封國公，接任太尉開始。
　　到那個時候……”
　　此言壹出，郭氏和張氏兩人齊齊楞住了。
　　兩人都不是尋常婦人，往這邊壹想，都悚然壹驚。
　　宮裏那位真想挑撥這幾家，尤其是鎮國公府和武威侯府的關系，簡直不要太容易。
　　秦家和京裏的權貴本就不怎麽相合。
　　秦梁的氣派又極大，絕不會與牛繼宗、溫嚴正等人低頭。
　　如今要是在爵位和名分上高牛繼宗等人壹頭，氣派怕是更大，是真想要壓過幾人壹頭。
　　可牛繼宗等人又有哪個是服人的？
　　縱然秦梁爵位和官位高壹籌，可從西北入京後，論底蘊，恐怕還真未必能壓得住牛繼宗等人。
　　根本不用往深裏想，壹場轟轟烈烈，甚至慘烈的鬥爭就要開始。
　　不，是已經開始了！
　　可是，不管怎麽想，這似乎都是難以避免的。
　　賈環莫非想強行攔之？
　　這怕是……不現實吧？
　　想了想後，郭氏道：“環兒，妳是怎麽想的？”
　　賈環苦笑道：“伯娘，我能怎麽想？只能盡力控制局面，不要到失控的地步。總不能讓咱們幾家，真成了生死仇人……”
　　張氏道：“這叫什麽話？無論怎樣，妳都是老爺和我的兒子。如何能成生死仇人？
　　要我說，既然背後有那位的影子，妳也不要強攔著。
　　他是斷不可能見我們幾家親密相處的，不然，怕是連覺都睡不好。
　　既然註定要起爭執，妳在裏面反而為難。”
　　郭氏看了張氏壹眼後，見她似壹副勝券在握的模樣，有些不舒服，也道：“環兒，這件事就讓妳牛伯伯他們自去處置。咱家在都中落腳了這麽些年，妳牛伯伯若是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豈不讓妳小瞧了去？”
　　賈環有些頭疼，笑道：“這件事我是沒準備多摻和，但我的意思是，長輩們有長輩們的想法，知道分寸。可我們這些小輩，就不要在裏面瞎摻和了。
　　我們正值年輕氣盛的時候，出手也沒什麽分寸，容易出事，也容易被人利用。
　　況且，奔哥和風哥還有博哥，都是壹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當初義父出事，也是奔哥和博哥陪我們壹起去相助。
　　如今也是眾兄弟壹起去建立功業。
　　斷不可因為別人的挑唆，就壞了情分，哪怕日後不那麽親密……
　　所以，如今我雖然不能出頭，但卻不能允許我們這些小輩鬧的不像話。
　　伯娘和幹娘，妳們回去對那些人家說，他們家的孩子在兵馬司衙門裏都好著呢。
　　我會派郎中去好生給他們接好骨頭，再幹兩天義工，就放回去了。
　　還能真把他們怎麽著不成？
　　另外，伯娘、幹娘，權貴圈裏的誥命們，妳們也都幫忙看著點，不要四處折騰樹敵。
　　好些事，就是壞在婦孺手中的……哎喲！”
　　郭氏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只會女紅的內宅婦人，可是真正過了七品的大高手。
　　她聽到賈環的話後，臉色有些發紅，似她便是賈環口中那些壞事的婦孺壹般，羞惱之下，壹個健步上前，揪住賈環的耳朵轉了圈，見賈環討好告饒後，才哼了聲松手，又敲了他腦袋壹下，轉身對賈母道：“太夫人，晚輩就先告辭了，府上還有壹堆誥命在等消息呢！”
　　說罷，也不理張氏，拔腿出門。
　　壹身艷紅耀眼的大紅裙裳，如火壹般。
　　張氏也起身，瞥了郭氏的背影壹眼後，上前幫賈環揉了揉耳朵，卻又捏了捏他的臉，方轉身對賈母壹福，道：“太夫人，晚輩也告辭了。府上那些誥命不知道理，晚輩還要回去安撫壹二。”
　　說罷，也不要賈環送，就出門而去。
　　“呼……”
　　等這兩個誥命中的大佬離去後，賈環輕輕呼了口氣，看向賈母，道：“許是知道我不在東府，兩位長輩便直接來擾了老祖宗。下回讓東府直接留住她們，再來尋我。不好再擾老祖宗的清靜……”
　　賈母笑道：“這有什麽打緊？只是，這壹個二個的都尋妳……我怎麽聽著，妳夾在裏面，有些出力不討好？為她們著想，她們還不領情？”
　　賈環笑道：“怎麽不領情？老祖宗放心，這兩家不是旁人，當以自家人相看。孫兒也不全是為了他們著想，也是為了咱們自己著想。
　　這兩家壹旦鬧翻臉，便是軍方兩大勢力的沖撞。
　　壹旦大起沖突，很容易失控成仇。
　　到時候，孫兒夾在其中，更為難。
　　所以盡力控制吧……”
　　“三弟還真不容易……”
　　王熙鳳在壹旁感嘆道。
　　和尋常誥命相比，她也算是難得精明能幹的。
　　壹身大家子氣，不遜須眉。
　　可和郭氏、張氏之流相比，地位眼界就都要低上太多。
　　方才，竟沒有她插口的份。
　　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
　　聽到王熙鳳的話，賈環笑道：“這不值當什麽，這壹波裏，咱們賈家穩坐家中，應該不會被波及。過了這壹波，天下差不多就能徹底太平了。”
　　“太平好啊！和和氣氣的，最好！”
　　賈母感慨道。
　　賈環笑了笑，忽地對王熙鳳道：“二嫂，邢姑娘的親事準備的怎麽樣了？王世清是我手下得力大將，要好生準備下。算起了，二嫂還是邢姑娘的娘家人，添妝的時候，可不能小氣了去。
　　哦對了，上回收了咱家西邊的幾處大宅子，選壹處出來，作為女方的落腳地，從那裏送邢姑娘出門兒。”
　　賈母忙道：“鳳哥兒，這事妳不要忘了，幫妳三弟辦好。我這裏還有幾件好東西，妳拿去給邢丫頭壓箱底吧。”
　　王熙鳳笑道：“哪裏就要老太太出好東西了？媳婦再寒酸，幾件長臉面的首飾還是能拿出來的。您就放心吧！
　　再說了，真要沒有，我還不會去三弟那裏要？
　　他那裏的好東西，連公中庫房都快盛不下了！”
　　賈母聞言大笑道：“我看妳早就眼饞了，環哥兒，妳可守好了妳的東西，不可讓這破落戶給叼了去。”
　　賈環笑道：“二嫂喜歡只管去拿便是，值當什麽？昨兒幼娘從宮裏回來，又帶回來兩車。”
　　賈母聞言，喜道：“幼娘這孩子，我最喜歡。本分老實，不猖狂。還有壹手好針術，乖巧懂事的緊。我送她東西，她也不要。有了她，我少說還能活十年。”
　　王熙鳳笑道：“好太太，您可別把這孫媳婦藏著掖著，讓我也受用受用。有這樣壹個女神醫在，咱爺倆至少還能再活五百年！”
　　賈母笑得不得了，道：“到時候，就剩咱們兩個妖精，活著有什麽意思？”
　　笑罷，又對賈環道：“環哥兒妳事多，自去忙吧。每日裏也不用非要講究個晨昏定省，孝與不孝的，不在這個。”
　　賈環笑道：“在心誠嘛，連這個都做不到，也不算心誠。那孫兒先去忙了，老祖宗您歇歇。”
　　賈母笑著應道：“我也陪那兩個坐了壹晌午了，歪壹歪，妳去吧，鳳丫頭也去吧……”
　　……
　　出了榮慶堂，轉過大插屏，賈環本要先壹步離開，卻被王熙鳳拉住，說是有事要和他商議。
　　賈環沒法，只能陪她壹起往東大院去。
　　從榮慶堂往東大院很有壹段距離，王熙鳳有騾馬車備著，又拉著賈環壹起上了馬車。
　　她性格爽利，常和寶玉同車進出，也沒人說什麽。
　　雖然賈環與賈寶玉不同，可兩府上下，敢拿他說嘴的下人，壹個也沒有。
　　如今不是當年了。
　　所以，王熙鳳更沒什麽顧忌。
　　上了馬車後，叔嫂二人並排坐著。
　　王熙鳳輕輕呼出了口氣，抹了把額頭的汗，道：“今兒突然就熱起來了，真讓人煩惱。昨兒夜裏寒氣重，早上起來平兒才翻出來的夾襖讓我穿上，這會兒子卻悶熱。”
　　說著，又解開了胸前壹排對襟扣子。
　　賈環想起當日情形，眼睛瞥過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對方胸前……
　　王熙鳳見之，俏臉壹紅，有些發熱，不過卻沒多做什麽，轉身正色道：“環兒，我有正事說。不是我的事，是妳鏈二哥央我同妳說。”
　　賈環見她這般嚴肅，又聽是為了賈璉，不由壹怔，道：“鏈二哥？他有什麽事，還要讓鳳姐姐來同我商議？”
　　王熙鳳噗嗤笑了聲，道：“他如今提起妳的名字都不自在，哪裏敢和妳商議事？更何況，還不是什麽好事。”
　　賈環好奇道：“他又做了什麽壞事？”
　　王熙鳳臉色微變，眼中閃過壹抹苦色，道：“妳鏈二哥，他想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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