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四十六章 萬世之謀！

　　“寧侯……”
　　聽聞賈環所言，連氣度如淵的陳逸生，嗓音都忽然變得沙啞起來，壹雙老眼緊緊盯著賈環，道：“寧侯，不是老朽不識擡舉，多疑多心。只是……
　　這等好事，怎會輪得到我江南行商？
　　老朽不妄自菲薄，但也有自知之明。
　　在大秦，南商比不得徽商，也比不得晉商。
　　他們比江南行商更能吃苦，也更有心計……”
　　賈環笑著指了指身後壹人，道：“陳老員外可認識他？”
　　陳逸生聞言，看向那人，眼神微微復雜起來，嘆息道：“華亭李鐘，老朽又如何認不得，他還要喊老朽壹聲姑爺爺……
　　論起行商資質來，他倒比沈巖更好些。
　　只是……”
　　“只是野心太大，壹心想和徽商、晉商鬥壹鬥嗎？”
　　賈環揚起嘴角笑道。
　　陳逸生嘆息道：“論吃苦耐勞，論雄心壯誌，富貴鄉、溫柔窩裏長大的南人，是比不過他們的。
　　徽地、晉地，多是窮惡之地。
　　他們除了行商外，別無他法。
　　尤其是晉地，壹等才智者行商，二等才智者為胥吏，再次者方讀書。
　　重利，甚於重名。
　　由此便可知，晉商到底有多可怕。
　　若南商皆為李鐘這般心性，老朽如何沒有血性，不肯成全於他？
　　江南產蘇錦，產雲錦，產玉刻，還產鹽茶。
　　可這些卻都讓外地客商拿去賺了大銀子，咱們本地的卻只能吃點殘羹冷炙。
　　老朽也不甘心過。
　　可是，人不如人啊。
　　若是強行開戰，怕連這點根基都保不住。”
　　這是個極冷靜，睿智的老人。
　　行商賈之事，最難者，便是難有自知之明。
　　原本賈環也以為這老人死氣沈沈，現在看起來……
　　賈環回頭看向李鐘，年過三十的李鐘，卻倔強的昂著頭，道：“姑爺爺，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可是我還知道，若是永遠不爭，那咱們南商就永遠只能做晉商、徽商的原貨作坊。
　　做出的好東西，低價賣給他們，他們壹轉手，就是幾倍十幾倍的利！回過頭來，再壓咱們。
　　咱們永遠不爭，就永遠擡不起頭來。”
　　陳逸生聞言，面色壹滯，緩緩道：“所以，妳就建議侯爺，開海路，與異國通商？”
　　李鐘忙道：“這種大略，又豈是我壹個區區小民能想出的法？若我能想出，早就辦了……”
　　陳逸生哼了聲，道：“妳想辦也辦不了，沒有朝廷的水師護著，妳去試試看看。
　　真當那些番人是好惹的？他們比晉商、徽商還兇殘。
　　自從前朝後年，西洋真番紅胡子鬼們占據了呂宋，又攻占了馬六甲後，南邊兩廣、福地那些沿海大海商們，就送不出貨物出去了。
　　也因此，那些大海商世家們才逐漸沒落，最終消失。”
　　賈環淡淡道：“這些都不用陳老員外擔心，如今南海上，我大秦水師縱橫無敵。
　　靖海侯施世綸治軍有方，打的紅毛鬼狼哭鬼嚎，從雙嶼島狼狽而逃。
　　只是……靖海侯雖有治軍之能，卻沒有足夠的銀兩置辦大海船，造犀利石炮。
　　所以只能守著大秦的南海國門。
　　國朝會為海商護航通商，保證大秦商賈的利益。
　　不過，行商們也不能再像前朝那些混賬，壹邊在海商扮海盜倭寇，壹邊賺著大把的銀子，卻連商稅都不交壹文。
　　行商交稅，才能讓海師多置辦海船，多招戰士，造石炮，保護航道。”
　　陳逸生顫巍道：“若朝廷，當真能為海商開出壹條線路來，莫說造十條海船，就是造壹百條壹千條海船，都值！”
　　李鐘聽聞此言，登時大喜過望，道：“姑爺爺，您願意支持海商，與別國通商？”
　　陳逸生哼了聲，道：“老頭子我又不是天生鄙賤，難道就愛受那些晉商的氣？
　　既然寧侯為咱們南商尋出來這麽壹條出路，老頭子自然要傾家蕩產的支持！
　　李鐘妳莫笑，老夫並未認錯，若非寧侯出的大略，妳那套卻是行不通的。
　　鬥來鬥去，都不過是內鬥，爭不出什麽彩來！
　　如今，咱們是要去和番鬼子們鬥，又有朝廷水師護著。
　　老夫拼死也要再活二十年，看我大秦海商，縱橫四海！”
　　陳逸生在江南行商中德高望重，此言壹出，便算是定下了基調。
　　只是……
　　蘇州趙德成緩緩道：“寧侯方才所言，是以銀行出股本，那……莫非是收購我等貨物，銀行去賣？”
　　賈環看著忽然靜下來的人群，呵呵笑道：“對外國貿，目前還是要由朝廷掌控。
　　本侯的主意是，待海路壹通，由銀行出資，與妳們各家分別建立合資工廠，擴大生產。
　　毫無疑問，妳們現在的作坊，都太小了，產出貨物的水平遠遠不夠。
　　可以由妳們來控股，銀行只提供擴大生產的銀子，日後參與分紅。
　　也可以由銀行控股，妳們以生產方子，和管理，化成銀行股份。
　　這裏本侯要說明壹下，銀行股份，原則上是不對商賈進行拍賣的。
　　妳們想要獲得銀行股份的唯壹途徑，就是以各家有特色的產業，進行股份對換。
　　壹旦對換後，銀行股將不可再交易，只能參與分紅。
　　當然，妳們的產業，依舊還是由妳們自己管理掌控，只要妳們幹的好，每年都實現盈利增長，就壹直由妳們掌控。
　　到那時，妳們就是和皇室，和宗室，和武勛親貴，和內閣閣臣，同為銀行股東。
　　私有的銀行股份，是任何其他權貴都不得覬覦的，每壹份銀行股份上面，都會加蓋天子大印。
　　誰敢問妳們要，妳們只管給，然後來尋我，或者尋朝廷說話。
　　我會用那人的腦袋，和他們全家的家業，來還妳們公道。”
　　……
　　惠安堂滿堂人都退去了。
　　賈環給出的信息量著實太大，他們請求，給三日功夫，讓他們仔細考慮考慮。
　　賈環自然無有不準，而且他相信，那些人裏，壹定會有明智的人，做出明智的選擇。
　　這個機會，可以說千載難逢。
　　因為銀行現在沒有建立起周邊的產業鏈，壹片空白。
　　錯過今次，到日後再有人想靠攏過來，換取銀行股份，就會萬難之極。
　　用不了多久，這片空白將會被迅速彌補上。
　　大秦目前的對外國貿，幾乎壹片空白。
　　壹旦發展出去，前期將會出現井噴式的利益爆發。
　　但凡明眼人，都不會錯過這個時機。
　　“李鐘，妳不會埋怨我將江南商事都交給了陳逸生和沈巖掌管，沒交給妳吧？”
　　惠安堂上，賈環做主座，索藍宇坐次座。
　　賈蕓、賈荇坐左側客位，李鐘、李元、李威坐右側客位。
　　見李鐘面色有些惆悵，賈環輕笑道。
　　李鐘剛要站起身回話，賈環伸手壓住，示意他坐著說話。
　　李鐘欠了欠身，道：“三爺說笑了，鐘再愚魯，也知道銀行更高海商壹層，是管他們的。
　　只是遺憾，不能親自帶著江南同業，打敗晉商、徽商……”
　　賈環與索藍宇對視壹笑後，索藍宇搖著折扇呵呵笑道：“李鐘，心胸再寬廣些。
　　晉商、徽商，還有南邊的粵商，東邊的魯商。
　　說到底，不都是咱大秦的商人？
　　公子方才說的極好，在大秦國內內鬥，沒多大的意思。
　　有能耐的，去番邦異國，和紅毛鬼子們鬥。
　　妳是公子信重的人，托妳銀行重業，日後妳要調配的商賈，遠不止妳們江南行商。
　　妳現在這種心懷，卻還差的不少。
　　眼界放開些，不要讓公子失望。”
　　李鐘被訓的面紅耳赤，連忙起身躬身請罪。
　　賈環壹笑了之。
　　賈蕓忽然沈聲道：“三叔，江南諸多作坊都要擴大，那用工數也會壹日多似壹日。
　　這怕不是壹個小數目……
　　就算到時工錢給足，可……萬壹耽擱了農桑。
　　怕是要出大問題的。
　　壹旦鬧到朝廷裏……事關國本，怕是連三叔都要作難。”
　　賈環看了索藍宇壹眼，索藍宇也有些詫異，搖搖頭，道：“我沒同他說過。”
　　賈環看著賈蕓，道：“蕓哥兒，這是妳自己想出來的？”
　　賈蕓見狀，就知賈環和索先生必然考慮過了，有些慚愧道：“三叔，都是侄兒胡思亂想，杞人憂天的。”
　　賈環呵呵笑著，贊許的看著賈蕓，道：“這可不是胡思亂想，杞人憂天。妳能想到這壹步，說明妳的眼界提高了許多，立足點也極好。
　　這件事縱然妳不問，我也打算尋妳和荇哥兒說說。”
　　說話間，索藍宇已經轉到內間壹夾壁中，取出了壹張圖。
　　壹張江南地圖。
　　賈環將眾人召集近前，尋到金陵後，順著長江往南劃了劃，在壹點上落下，看著賈蕓道：“知道這是哪裏麽？”
　　賈蕓之前也做足了功課，道：“這是南直隸太平府。”
　　南直隸太平府，便是後世的馬鞍山。
　　賈環道：“對，此處便是南直隸太平府。在太平府南側的南山，有人發現了壹座巨大無比的露天鐵礦。
　　我已經讓官山海鐵監司的人遞上折子上去，要開發這處鐵礦。
　　由朝廷派下人來監督，開采出的鐵，全部打造成農具，運往黑遼。”
　　“運往黑遼？運往黑遼做什麽？”
　　賈蕓等人全都摸不著頭腦……
　　賈環淡然壹笑，道：“因為黑遼，有這世上最肥沃的黑土地。開發出黑遼，只壹地，便可養活整個大秦的百姓，再無饑餓之苦！”
　　這個時代的人，自然不會知道，黑遼的黑土帶，是這個星球上最大的三大黑土帶之壹。
　　後世，美國的密西西比河流域，蘇聯的烏克蘭第聶伯河流域，以及中國的黑遼流域三江平原，是世上三大黑土帶，也孕育了這個星球上最強大的三個國家。
　　密西西比河流域是美國最大的玉米產地，烏克蘭更是整個歐洲的糧倉，而中國的黑遼三省，則在最困難時，養活了大半個中國數億百姓之巨。
　　玉米土豆之物，早在前明末年就流傳入中國。
　　但壹直到現在，始終未能大範圍的鋪展開來。
　　此為壹便利。
　　黑遼近蒙古，從蒙古上調牛馬畜力入關，再以大船將精致的鐵器順著沿海送入黑遼。
　　此為二便利。
　　去年災年，河南省、齊魯省災民無數，至今仍過著苦難日子。
　　土地遭洪澇侵害，短時間內難以恢復，可調集人口，讓他們早二百年闖關東！
　　此為三便利。
　　有此三便利，黑遼開發雖依舊艱難無數，但基礎條件已經達成。
　　賈環當初之所以將目光瞄準西域，而不是黑遼，除了黑遼是溫家的地盤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黑遼除了氣候外，其他條件著實太優渥豐厚了，賈環自知拿不住這塊沃土。
　　朝廷開發出這片黑土帶後，整個大秦，都將再無缺糧之憂。
　　而賈環的壹系列事業，也將再無阻攔，順利鋪開。
　　到那時，大秦也將提前三百年，迎來最強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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