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壹十二章 後盾
醉迷紅樓 by 屋外風吹涼
2018-8-1 20:17
忙碌中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轉眼到了四月底,就有太監出來先看方向。
指點何處更衣、何處燕坐、何處受禮、何處開宴、何處退息。
又有巡察地方總理關防太監等帶了許多小太監出來各處關防擋圍,指示賈宅人員何處退避、何處進膳、何處啟事種種儀註不壹。
外面的由賈璉領著管家,培訓壹幹家奴小廝。
而園子裏的仆婢,則由王熙鳳和賈探春掌總。
不過因為王熙鳳的肚子越來越大,行動不便,又不敢讓她太勞心,所以多是由賈探春掌總。
盡管賈探春只是壹個姨娘生的庶女,出身不顯。
早先也並不被府上壹幹有頭面的仆婦們放在眼裏,可誰讓人家有壹個了得的親弟弟,魔王壹般,且最看不上府上的婆子婦人,這壹點倒是和他那二哥有得壹比。
果真是親兄弟……
只是,人家寶二爺看不上歸看不是,可人家可不會隨便發落人。
哪像三魔王,不說早年,只提他眼睛復明後到現在,陸陸續續的打發了不知多少人了。
其中,有的只是被攆去了莊子上,有的則被打了板子趕出府去,還有的人,更是無聲無息的就消失了……
每每想起那些曾經十分熟悉,但壹夜起來就再也看不到的人,那些婆子們苦膽都快被唬破,哪裏還敢作死惹禍!
因此,倒也沒人敢跟賈探春故意挖坑絆腿……
壹直到了五月初四,賈璉、賈蕓等督率匠人紮花燈煙火之類才辦停妥,外面開始有工部官員並五城兵備道打掃街道攆逐閑人了……
這壹夜上下通不曾睡。
至第二天端午正日,自賈母等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妝。
園內各處帳舞蟠龍,簾飛彩鳳,金銀煥彩,珠寶爭輝。
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長春之蕊。
並街頭巷口,俱系帷帳擋嚴。
因早有太監通稟,貴妃要待戌初(晚上七點)才會出發,因此賈母等人俱在屋內等候。
然而,府上的男丁們卻開始最後的忙碌。
因為榮寧二府相連,占了大半條街,因此,從街頭起,便都用帷帳圍了起來。
這倒不算什麽,最讓人瞠目結舌的是,打街頭起,賈府便用等路寬的大紅精織地毯鋪地。
從街頭至榮國府正門,足足數百米長短的距離,壹色的大紅精織地毯!
富貴逼人。
若這還能勉強接受的話,當入幕時分,無數賈府青衣小廝,將壹盞盞各色水晶玻璃風燈掛在兩道邊的柳杏諸樹上,並點燃起罩內等芯時,諸燈上下爭輝下,竟造出壹個玻璃世界,珠寶乾坤!
壹時間,竟將整壹條公侯街,都輝映的恍若天界仙府壹般。
這就徹底讓遠遠圍觀的人目瞪口呆了……
話說自從宮內允許妃子省親外,請旨省親的人家不是壹家兩家。
不過,同為貴妃省親的,卻只有賈家和吳家。
吳家亦是軍中將門之家,不過,吳家家主吳天,並非榮國壹系,而是方南天手下大將。
統兵本領雖比不得嶽鐘琪驚才艷艷,但勝在厚重沈穩。
嶽鐘琪擅攻,吳天擅守。
如今,北方的長城軍團,就在吳天手中掌握著,功封子爵!
去年,在賈元春被冊為貴妃的同時,吳天的女兒,也同時被冊封為了貴妃……
自宮內準許妃嬪省親後,賈家請旨省親,吳天家也跟著請旨省親。
吳天雖遠鎮草原,但其長子吳銳卻在家,壹力主持著省親壹事。
吳銳曾暗自發誓,壹定不能在場面上輸給賈家!
賈家這幾年的確富貴逼人,可吳家也不是什麽貧困戶。
背靠偌大壹座富饒的草原,多的是蒙古王公臺吉,更兼與厄羅斯靠近,可走私販賣各種貨物。
這些年來,吳家當真積攢下了壹座金山。
就算分潤出去壹大半,可留下來的,依舊有百萬家財。
因此,吳銳並不懼怕才興起沒幾年的賈家。
只因賈家省親在前,所以批復也在前,使得賢德妃先壹步省親。
今日吳銳特地趕來,就想看看賈家到底是何等排場。
待日後吳家省親時,他定要擺出更體面更闊氣的排場來。
他不怕和賈家比,皇帝同時立二妃,所為者,本不就是為了平衡嗎……
只是,當他先看到那十數米寬,數百米長的大紅精織地毯時,心裏就噗通的跳了下。
不過,也沒太在意。以吳家的財力,未嘗就買不來這麽大的地毯……
然而,當他看到恍若天上繁星壹般的水晶玻璃風燈,上下輝映成星河時,吳銳徹底沮喪了!
他家裏也有這種風燈,精致好用,哪怕是雨雪天氣,也是無礙。
可是,壹盞這樣的風燈,在市面上的售價,就足足二十兩銀子。
就這樣,還是有價無市,拿著銀子都沒地兒去大量購買!
再看看這整條街上滿滿當當亮晶晶的玻璃風燈,數量沒有壹萬也差不了多少。
算下來,至少要大十幾萬兩銀子。
吳家的家底兒就是再厚,也沒這麽個糟踐法……
最後看了眼恍若天上人間的公侯街,吳銳沮喪的打馬離去……
……
吳銳雖難過,可其他百姓們哪裏管這些。
他們多咱看到過這般富貴逼人的場景?
當然,也不是沒有人酸……
“嘿!都說財不露白,悶聲發大財才是王道。
這賈家榮寧二府,也不是泥腿子乍富,怎地就這般張揚?
聽說,戶部國庫裏的銀子都沒幾兩了,國運艱難如斯,賈家卻這等奢靡,著實不是福事。
這麽些個銀子,施舍給窮人捐給朝廷不更好?”
“呵呵,真正是個草包腦袋,酸也酸死個人。
妳也不想想,賈家是什麽樣的人家?
多咱時候,國朝政事,需要將門去操心了?
再說,寧侯這般生發了得,打仗不含糊,可賺銀子的能耐就更不含糊了。
他賺下壹座金山銀海來,不花出去,留在手裏做什麽?
瞧妳鄉下大腦殼子,壹腦袋的高粱花子,知道個啥?
這樣做,才是真正的聰明人,讓人放心哩!
武勛將門,以命換回來的富貴,就要使勁的顯擺!
藏著掖著,更讓人不好受……
妳懂個球!”
……
賈府中人,此刻顧不得外面人的酸氣或是羨慕,李萬機親自帶著兩府小廝,將壹擔又壹擔的蠟燭挑來,急急在來各處點燈。
將將點完時,忽聽帷帳外面馬跑之聲。
壹時有十來個太監都喘籲籲跑來拍手兒,這些太監會意都知道是“來了來了”,各按方向站住。
然而這時,卻忽然出了岔子。
忽地,不知從街道兩邊什麽地方,出現了大約兩百數,身披鐵甲,背負長弓,手持大秦戟的勇武敢戰之士,在關防太監目瞪口呆的註視下,踏上紅毯,陣列街道兩側,如山而立!
“寧侯,您這……您這是……”
關防太監姓谷,看到出了這麽大壹個岔子,腦門上的汗壹下就下來了,瞠目結舌的看著賈環道。
西街門外,賈環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陣勢,淡淡壹笑,道:“此乃我寧國親兵,恭迎貴妃回門!”
說罷,忽見壹對紅衣太監騎馬緩緩的走來,至西街門下了馬,將馬趕出帷帳之外便垂手面西站住。
半日又是壹對亦是如此,少時便來了十來對,而後方聞得隱隱細樂之聲。
壹對對宮人龍旌鳳雉羽夔頭,又有銷金提爐焚著禦香,然後有宮人打著壹把曲柄七鳳黃金傘過來,過後便是冠袍帶履。
又有值事太監捧著香珠、繡帕、漱盂、拂塵等類。
不過,當這些太監走至西街門下,看到裏面的場景時,無不紛紛怔住,而後才趕緊回過神來,神色愈發恭敬的踏上紅毯,小心翼翼的站在本不該出現的雄武甲士的前面站好……
好大的排場!
壹隊隊過完後面,方是八個太監擡著壹頂金頂金黃繡鳳版輿(儀轎)緩緩行來。
原本此刻,賈府諸人都當在道路兩旁跪下,恭迎貴妃回府。
然而,賈環卻又不按規矩出牌。
他拉過拘謹的賈寶玉,在眾太監宮女目瞪口呆下,上前數步,來到轎旁,朗聲跪迎道:“小弟賈環,並兄長賈寶玉,恭迎大姐回家!”
說罷,也不等轎中人反應,又拉起明顯懵了的賈寶玉,再上前壹步,原本站在轎邊的宮女,吞咽了口唾沫,到底沒敢攔,讓開了路……
賈環靠近轎子,對轎中人笑道:“大姐,下轎吧。”
轎中人明顯也被這廝的不按規矩出牌給弄的有些懵了,輕聲道:“三弟,這……怕不合規矩。”
賈環大聲笑道:“大姐無憂,昨日小弟特意入宮,已請來恩旨。
今日,但論親情,不敘國禮,方不負省親之恩。當時皇後亦在……
怎地,大姐歸來時,陛下和皇後沒有交代嗎?”
轎內人似乎恍惚的回憶了下,而後道:“陛下和皇後倒是有此溫言,只是……
罷了,既然是三弟請了旨意,那我就……下轎吧。”
賈元春在轎中拿定主意後,擡輿的太監忙落轎跪下,而後轎子兩旁的昭容彩嬪等撩開轎簾,引領著元春下輿。
待賈元春款款走下寬大的鳳輿後,就見壹個兩鬢霜白的少年男子,身形如松的站在轎旁。
只見他頭戴鳳翅紫金冠,身著紫金鬥牛服,英武不凡,貴氣逼人,不是賈家如今最出息的賈環,又會是誰?
看著賈環臉上眼中,滿滿都是溫和親厚的笑容,只這個笑容,就讓久在深宮數年的賈元春,將壹顆冷了許久的心兒,給暖開了。
“大姐,歡迎回家!”
賈環看著身著金黃宮袍的賈元春,看著她微微濕潤的雙眼,臉上的笑容愈發和煦溫暖,再道壹聲。
“三弟……”
賈元春面色動容,似有些不敢認,輕輕壹呼。
賈環點點頭,笑道:“大姐,是我!歡迎妳回家!”
又說壹遍後,賈環竟主動伸出了手,牽起緩緩流下淚來的賈元春的右手,又對還有些發蒙的賈寶玉使了個眼色,道:“二哥,走,咱們壹起帶大姐回家!”
賈寶玉楞了下後,慌忙反應過來,學著賈環的動作,牽起了賈元春的左手……
沒牽住,慢了壹步……
倒是賈元春驚喜的看著賈寶玉,先壹步撫在了他的臉上,又摸了摸他的脖頸,泣道:“竟已這般大了……”壹時間,竟傷感的有些不能自制。
她離家時,賈寶玉還只是壹個幼童啊……
許是完全沒什麽印象了,賈寶玉垂著腦袋,任憑賈元春施為,也沒什麽互動反應……
賈環心裏暗嘆壹聲,對賈元春笑道:“大姐,妳這有點厚此薄彼啊!
來來來,妳也來抓抓我脖子,我也是妳親弟呢……”
“噗!”
本來傷心不已賈元春,哪裏見過這種逗貨,頓時破涕為笑。
見元春笑後,賈環亦是哈哈壹笑,不再玩笑,牽著賈元春的手,轉過身,壹起踏上紅毯,而後高聲喊道:“恭迎大小姐回府!”
“咚!”
“咚!”
“咚!”
“威武!”
“威武!”
“威武!”
兩百雄兵,同時以大秦戟槍地,發出陣陣轟擊聲,而後,吼聲震天!
壹時間,賈元春竟連看那玻璃世界的心情都沒了,頓足而立,怔怔的看著這壹幕。
賈環微微靠近她,附耳道:“大姐,咱們賈家,我們這些親人,永遠都是妳最堅實的後盾!”
這壹刻,賈元春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