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瘋了

　　夜色已然降臨。
　　夕陽的余暉漸漸被嘉峪山所阻擋。
　　在陡然昏暗下來的那壹刻，壹個少年，忽地從高高的嘉峪雄關上如同豹子壹般跑了下來。
　　而後，整個人化為壹團殘影，跳進了壕溝，再從壕溝的另壹頭攀爬上去，壹把抓住了已經恐懼到絕望的那個秦人漢子，直到這個時候，對面的敵營才如同被炸開了鍋壹般，轟然壹片作響。
　　各種蠻語謾罵，以及飛奔而出的輕騎，以及漫天飛蝗壹般的箭矢……
　　只是，這個時候，卻已經是遲了。
　　壹個大漢，雖然沈壹些，但對賈環來說，和壹捆稻草沒什麽區別。
　　他單手抓住那男子，而後反身又跳入深壕。
　　卻沒有直接再往前奔，而是緊緊的靠在壕溝的內壁上。
　　“快走，快走，快走啊……”
　　他不急，可那男子卻急瘋了。
　　得救的渴望讓欣喜欲狂，可賈環藏在這裏，卻又讓他心急如焚，他瘋狂的推搡起賈環來。
　　賈環沈聲道：“有箭，等等。”
　　“等什麽等？妳不懂，這箭根本不會停的。我給妳說，他們會壹直射壹直射壹直……”
　　“砰！”
　　賈環壹記手刀砍在大漢的脖頸處，砍暈他後，將他背起，見落在壕溝內的箭稀疏了些，便又展開身形，飛壹般的朝壕溝對面跑去。
　　而這時，嘉峪關城墻上的八牛弩突然爆發了。
　　“嗡！”
　　“嗡嗡！”
　　壹支支粗大的八牛弩帶著勁風，從賈環的頭頂上飛過，讓賈環心中壹凜。
　　他明白，這些八牛弩不是在射對方追擊的輕騎，而是在射高手。
　　賈環腳下再次加力，盡管聽到背後有兩聲“噗噗”聲，心知背上那人怕是倒黴了。
　　不過從概率學來說，他被射中後心的幾率不大，若真被射中了後心，那也沒辦法……
　　所以他也沒多理會，徑自攀爬上溝，朝城墻腳飛奔而去。
　　“將主趴下！”
　　“嗖！”
　　賈環連考慮都沒考慮，聽到前壹聲嘶吼後，奔跑中原本邁出的壹只腳順勢跪倒，整個人忽地就倒在地上。
　　間或此時，壹道破空聲從頭頂飛過，而後“啪”的壹聲打在了前方不遠處的城墻上，竟然沒入磚裏……
　　賈環見之大駭，卻根本不回頭，爬起身，背著那漢子就跑。
　　頭頂上，無數的弩箭弓箭聲響起。
　　博爾赤淒厲的嘶吼聲，並“嘣嘣嘣”的弓弦聲連響無聲，不……是六聲，六珠箭！！
　　賈環臉沈如水，雖聽入耳中，卻並未分心，全力奔跑到城墻邊，抓起麻繩，腳在地上壹點，整個人便淩空而起，借助麻繩之力，和腳下城磚之勁，整個人飛壹般的向上攀爬著。
　　“啊！！！”
　　吳常壹邊大力擂鼓，壹邊高聲怒吼：“快拉，快往上拉！”
　　原本預備下的十個健卒，方才目睹了賈環救人的壹幕後，壹個個都激動的面色通紅，此時又怎會不盡力？
　　隨著轟天的振振鼓聲，十名關西大漢簡直使出了吃奶之力，玩命的往上提麻繩，讓速度又快了三分。
　　原本也就只有十數米高的城關，在幾個呼吸內，賈環背著那漢子便躥上了城頭。
　　“好！！”
　　城關上的數千兵卒在這壹刻，齊齊高喝壹聲！
　　賈環大笑著將那漢子放下，讓滿臉興奮的吳常速速喚來軍中郎中，給他包紮壹二。
　　看了看，那漢子果然沒那麽倒黴，只是臀上紮了兩支箭矢而已。
　　“將主小心！”
　　賈環剛將那男子交到幾個兩個將士手中，忽然又聽不遠處傳來親兵的戾吼聲，他聞言壹怔，就要往前撲倒，可前方卻有人被擋住了。
　　再想往壹側撲，已然是來不及。
　　“噗！”
　　賈環只覺得後心處被壹巨人揮舞著千斤巨錘捶中，壹口心血無可抑制湧上喉頭噴出。
　　賈環緩緩的轉身，看著城下不遠處，壹個身著頭戴法帽，身著黃衣的喇嘛，沖他單手壹揖，嘴裏念念不停的在念著什麽，像是在送死人西行的往生咒……
　　隨著他輕輕的躬身壹揖，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賈環向後栽倒。
　　這壹次，輪到無數韃虜纏回並哥薩克騎兵開始在城下耀武揚威的歡呼起來。
　　而也在這壹刻，被鼓聲、歡呼聲掩蓋住的絞索聲終於響盡，吊橋轟的壹聲落在了壕溝對岸。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壹陣由緩而急，由慢而快的馬蹄踏地聲響起。
　　在對面虜賊驚駭欲絕的眼神中，無數被鐵甲武裝到牙齒的重裝鐵騎，發起了奪命沖鋒！
　　“殺！！！”
　　……
　　“我聽妳說了這半天，也沒發現這人有麽子了不起的嘛。
　　就是壹個莽頭莽腦的楞頭青。
　　雖然會賺銀子，還會點武功，太上皇念在他祖宗的功勞上，護著他壹點，還有麽子，再沒啥子了嘛。
　　妳搞麽子搞，被這樣壹個人給搞到這個地步？”
　　房間內，贏皓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後，皺眉看著已經散去了精氣神兒的贏朗，說道。
　　贏朗聞言苦笑道：“王兄，關鍵是這個人，他不按常理出牌。
　　再加上小弟我也是時運不濟，每次出手對付他，都正巧被他撞到，連個準備的功夫都沒有。
　　唉，不說了……
　　如今……小弟已經成了廢人，連皇宮都進不去了。
　　全指望王兄為小弟出這壹口惡氣了。”
　　贏皓聞言，所有所思的想了想，道：“那賈環現在何處？”
　　贏朗聞言，頹廢的面色壹震，連忙喜道：“聽說他不知哪根腦筋壞掉了，跑去西域前線打仗去了。”
　　贏皓聞言，也沒多想什麽，以為賈環不過是去九邊之地撈點戰功鍍鍍金，他道：“妳說的消息太少了，還要再派人多去打探打探。
　　正好，趁他不在，我們可以從容布置，非讓他吃個大虧，受幾次剜心之痛，方才能為賢弟出壹口惡氣！”
　　贏朗聞言愈發大喜，眼中也再次滲出晶瑩的淚來，他站起身來，走到贏皓面前，抓住他的手，感動道：“王兄，我就知道，縱然天下人皆負我，王兄也絕不會……”
　　贏皓聞言，嘴角抽了抽，他知道忠順親王最好龍陽，上有所好，下必然成風。
　　所以有人戲稱忠順王府應該改名叫龍陽王府。
　　而且，雖然他也喜好這壹口，奈何，他卻不好贏朗這壹口。
　　不動聲色的脫手後，贏皓正色看向贏朗，道：“朗哥兒，妳的事等探得消息再說，妳放心，為兄必然會給妳出壹口氣……對了，妳可知皙王兄現在怎樣了？”
　　贏朗聞言，眼中居然生出了壹抹幽怨嫉憤之色，語氣也有些陰陽怪氣起來，道：“王兄，妳到現在還忘不了皙王兄？
　　呵呵，也是，就姿色而言，我還真沒見過比皙王兄更出色的，連女人都沒有。
　　可惜，他因為心懷怨望，已經被咱們那位皇伯父給圈禁起來了。”
　　“妳說什麽？”
　　贏皓陡然起身，壹雙眼睛逼視著贏朗，寒聲道：“皙王兄乃太上皇元出嫡孫，身份比當今皇帝還要貴重，他憑什麽敢圈禁皙王兄？太上皇就不理會？”
　　贏朗被贏皓的眼光看的有些心虛害怕，嘟囔道：“王兄，妳這麽急作甚？又不是我圈禁的他……”見贏皓的面色愈發難看，贏朗不敢廢話，道：“是有人密報，皙王兄在府中行巫蠱之事，咒法太上皇和皇帝。
　　黑冰臺奉旨查抄鄭親王府時，也確實抄查出了刻有太上皇和皇帝生辰八字的小人，而且，皙王兄還以自身血脈為引……”
　　“怎麽可能？他承認了？”
　　贏皓壹臉不敢相信的神色，看著贏朗道。
　　贏朗搖頭，道：“他自然不會承認，可他胳膊上有傷口，鄭親王府裏還有密室，據說密室裏有更多大逆不道的東西，不過到底是什麽，連我都不大清楚，都被封鎖了，總之肯定是驚駭世俗之事。
　　若無這個密室，他推脫被陷害還有道理。可這密室就在他臥室旁邊，他再推脫誰還信？
　　太上皇都不管他了，任憑他被皇帝圈禁在鄭親王府裏。
　　好在，為了皇家的顏面，沒有將罪名宣揚出去，只說他病了，不能出外，連親王爵都沒去。
　　嘖嘖，到底是中宮元後所出的嫡子嫡孫，這種罪名下都沒有被革爵。
　　我他娘的……就和壹個癟三幹了幾架，還是被欺負的，居然就被革了世子爵……
　　王兄，妳可要為小弟做主啊！”
　　贏朗又哭了起來，贏皓卻不耐煩再安撫他，他深吸了口氣，沈聲問道：“妳說，皙王兄對外只是稱病，不再出外，卻沒說不讓上門探視，對吧？”
　　贏朗聞言，連哭都顧不上了，拉著贏皓道：“王兄，妳瘋了？那位還在臺上呢，太上皇也已經厭棄了他，妳還敢去？”
　　贏皓聞言，壹把甩開贏朗的手，冷臉看著他，道：“當初在皇子所，那些成年的皇叔欺負我們時，是誰護著咱們的？”
　　贏朗聞言，簡直好笑：“王兄，那也不算欺負吧，誰敢欺負咱們兄弟？
　　就是比武被人敗了，也不算丟人……
　　王兄，他不過就是上來抱了抱妳，又親了妳腦門壹下，讓妳不哭，妳就記到今天？
　　妳可別告訴我，妳今生非他不娶……不嫁……不娶……
　　妳總要納王妃娶妻生子吧？”
　　贏皓面色冰寒的看著贏朗，道：“我自會納王妃，可那又如何？
　　不過是傳宗接代的玩意兒罷了，在我心中，這世上再也沒有比皙王兄更好的人了。”
　　說罷，再不理贏朗，轉身大步離去。
　　贏朗看著他的背影，嘴裏喃喃道：“瘋了，真是瘋了，魔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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