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吃醋

　　翌日，江南大雪。
　　美則美矣，卻也延累了行速。
　　福船緩慢的行駛在秦淮河上。
　　賈環站立於甲板上，雖寒風料峭，他頭上的鬥笠也已經沾滿了片雪，可他卻依舊滿臉陶醉的觀看著秦淮兩岸的美景。
　　冬雪秦淮，絕對是壹種極美的風情。
　　秦淮兩岸，曾經如同薄妝美人壹般的依依楊柳，此刻都著了壹身白雪裝，卻似愈發柔美動人……
　　而岸邊上的建築樓閣，更讓賈環觀賞的如癡如醉。
　　飛檐鬥拱，粉墻碧瓦。
　　配合著漫天大雪與悠悠秦淮，竟構成了壹幅絕美的江南水墨畫。
　　“環哥兒，進去吧。不能上三樓，上二樓也行啊……”
　　韓三壹臉怪異的表情，眼中忍笑的看著賈環，勸道。
　　賈環覷著眼看他：“我喜歡看景兒，怎麽著，不行？”
　　“噗嗤！”
　　韓三噴笑出來，不過見賈環怒目相視，連忙收斂笑容，語重心長道：“環哥兒啊，不是哥哥們說妳，這小妾是真不能再收了，妳才十壹不到十二啊，這都幾房了？難怪妳表姐惱火，把妳趕出門了，哈哈……”
　　賈環壹臉悲憤道：“她倆不是小妾！是我給四妹妹請的畫畫先生！”
　　韓三鄙視道：“說謊都不會說，有這麽年輕好看的先生嗎？還是壹對雙棒兒……”
　　賈環“哀莫大於心死”，不再辯解了，壹副“天下無知己”的風騷表情，傲立於秦淮河上，迎著漫天的雪花，感受著人間孤寂……
　　“三爺！”
　　壹道脆聲聲的呼喚，瞬間讓賈老三出戲，他猛然回頭，滿臉燦爛的看著身後，喜道：“紫鵑，妳家姑娘氣消了？”
　　韓三在壹旁，嘴巴張的大大的，無聲大笑著走了，還不忘回手比劃壹根中指，傲立風中……
　　紫鵑聞言，抿嘴笑道：“三爺妳自己上去和她說吧。”
　　賈環有些後怕的抓了抓耳朵，道：“她不會再扭我耳朵吧？”
　　隨後，又幽怨的看著紫鵑，道：“我先前跟妳求救的時候，妳怎麽不救我？”
　　紫鵑心道，妳都把姑娘抱懷裏了，我上去幹嗎？
　　她抿嘴笑道：“又不是真疼！”
　　賈環聞言皺眉，嗔道：“真不解趣！”
　　紫鵑嘴角抽了抽，強忍著沒吐出來……
　　……
　　“林姐姐～”
　　賈環小意的賠笑道。
　　“環兒妳在那裏站好，甭跟我嘻皮笑臉的！”
　　林黛玉嗔了賈環壹眼，蹙著眷煙眉，嬌聲喝道。
　　賈環心裏好笑，但只要林姐姐不在啼哭她老子就好。
　　林如海雖然還尚在，如今卻是連床都下不來了……
　　賈環壹臉無辜的站在那裏，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林黛玉，咧嘴露出壹口的白牙，嘿嘿傻樂。
　　“呸！”
　　笑容是能感染的，賈環充滿陽光的笑，讓憋了半天心氣的林黛玉有些忍不住了，借壹聲啐，拼死壓下快要噴出口的笑！
　　“環兒，妳說立冬和有夏不是妳收房的人？”
　　林黛玉“厲聲”問道。
　　賈環舉手：“我以我大舅舅的名義發……呃！”
　　林黛玉壹個“箭步”上前，玉手如電，“咻”的壹下拿住了賈環的嘴角，俏臉漲的通紅，也不知是笑還是惱，嗔怒道：“我就知道妳原是在哄我！”
　　盡管臉皮被林黛玉那只涼涼冰冰的小手揪的壹點都不疼，可賈環還是壹副痛不欲生的模樣，求饒道：“林姐姐，小弟真是冤枉啊！妳瞧瞧，蒼天都在憐憫小弟的奇冤，飄起大雪來了！唉，天啊，妳錯勘賢愚枉做天，唉，地啊，妳……哎喲餵！”
　　“呸！竇娥有奇冤是六月飛雪，如今都十二月了，飛雪難道不是正理兒？偏妳瞎攀扯！妳給我好好說話，這兩個丫頭妳準備怎麽辦？”
　　林黛玉手上用力，氣惱道。
　　賈環耐心解釋：“甄家老大送的，他說不要就是瞧不起他，沒法子，我只好收下了。當然，我現在肯定不會將她們收為小妾的，我都才認識壹天，壹點感情基礎都還沒有……
　　別惱別惱，聽我說，我是這樣打算的。這次南來呢，原本就打算給小惜春請壹個教習畫畫兒的女先生，最好再給二姐姐請個教琴的女教習。
　　小惜春很有繪畫天賦，只自己畫畫不出名堂來，多學點才藝總是好的。二姐姐呢，平日裏總閑著也無趣，所以我也想讓她學點東西。
　　正巧，立冬正好會丹青之術，兩人還都會琴藝！嘿嘿嘿，免了我再去尋女先生了，就是這樣！”
　　林黛玉聞言，嗔道：“那妳昨兒怎麽不和我說清楚？”
　　賈環嘆息壹聲，伸手將捏著他臉皮的壹只小手握在手裏，道：“我也是難啊，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話說杭州西湖靈隱寺邊的那個土財主，都還有個說話的機會，偏我……哈哈哈！別打別打！開個玩笑而已，妳惱什麽？”
　　賈環將握著小拳頭不停捶打他的林黛玉擁住，小意的陪笑道：“不過是逗林姐姐開懷壹笑罷了，小弟又沒讀過甚書，也瞧不懂得何知州家裏有壹只叫關關的賊廝鳥有甚好背的，甄府大老爺居然還讓我背，我賈環堂堂大丈夫，背個鳥兒像話嗎？我背他個雎鳩！”
　　“噗嗤！就會作妖！”
　　林黛玉俏臉通紅，眼眸如水，波光流轉間，難忍笑意的嗔道。
　　賈環擁著她的兩個消瘦的肩，沒有放開，輕聲道：“林姐姐，還有幾個時辰就要到揚州了……咱們可說好了，不許妳哭。姑丈身體本就不大好，正需要靜心修養。維持壹個愉快壹些的心情，對養病非常有益。妳要是見了姑丈，不停的流淚，姑丈的病怕會好的慢些。”
　　林黛玉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嬌艷的紅暈也消散了，壹雙美眸中，水光凝聚……
　　賈環柔聲安慰道：“林姐姐，咱們壹定會盡咱們最大的努力，來為姑丈養病。跟著來的王太醫雖然年輕，但壹身本領已經得到了太醫院王醫正的真傳，咱們又帶了那麽多的好藥好參來。放心吧，壹定沒事的。”
　　林黛玉垂下臻首，無聲的流起淚來。
　　賈環有些撓頭，昨天下船時派快馬先去揚州打探的人回來後說，林如海雖然暫時並無性命之憂，但，壹日裏清醒的時候只有小半天……
　　請了多少名醫，都說只是日子長短了，不過是挨著，已經病入骨髓。
　　馬上就要到揚州了，再說善意的謊言去安慰林黛玉，萬壹有不忍言之事突發，怕她更受不住。
　　所以，賈環現在不得不漸漸的給她打“預防針”。
　　其實，林黛玉本身又如何不知，若非林如海當真已經病入膏肓，又怎會打發人要接她回去？
　　這是要見最後壹眼呢。
　　縱然林如海待她……
　　縱然心中有些心結……可說到底，林如海終究是她的生父。
　　只要他活著，她就不是壹個孤零零的，沒有至親的失怙無家之女。
　　可爹爹若不在了……
　　原本淚水就多的林黛玉，念及此，哪裏還忍得住心中的驚懼惶恐，哭泣起來。
　　賈環見她面色如此，心中憐惜，變擁為攬，將她攬入懷中，輕輕的抱住，柔聲寬慰道：“林姐姐，不怕，不怕，還有我呢……”
　　這話不說還好，壹說，靠在他胸前的小腦瓜哭的更洶湧了。
　　賈環不得不改變策略：“林姐姐啊，姑丈家族裏已經沒甚親人了，在這個世上，就只有妳壹個至親了。所以，在這個時候，他只能依靠妳。妳若是撐不住了，他還能指望誰啊？”
　　林黛玉哭聲頓了頓，哽咽道：“可是……可是我什麽都做不了。”
　　賈環笑道：“這叫什麽話，林姐姐妳能做的事情多了！外面的那些瑣事雜事，全交給小弟就好，這些都是簡單的小事。林姐姐要做的，卻是小弟萬萬做不了的大事。”
　　林黛玉擡起頭，壹雙蘊滿淚水的眼睛看著賈環，惴惴道：“什麽大事？”
　　賈環道：“就是要讓姑丈開開心心啊……病人的情緒，和治療效果關系非常大的，尤其是不能擔憂過甚，發愁失眠。縱然……縱然真有個萬壹，也要讓人沒有掛心，踏踏實實的去，對不對？我知道林姐姐壹定能做到的。”
　　林黛玉嗚咽著流淚，卻還是點了點頭，不過還是不安：“環兒，我真的好怕……怕在這世上，就只剩下我壹人。爹爹和娘親都……”
　　賈環攬著她肩的手，輕輕的拍了拍，柔聲道：“妳怎麽會是壹個人呢？妳還有老太太，還有那麽多兄弟姊妹，還有我啊。難道妳還不信我？放心吧，日後誰都欺負不了妳，誰敢欺負妳，我保管錘他！”
　　林黛玉又道：“可是，老太太年紀那麽大了……兄弟姊妹們大了後，也都要成家離開，就是妳……日後不也要聽郡主的？她若不讓妳保護我，那怎麽辦？”
　　賈環哈哈壹笑，道：“別人我不敢保證，但是，杏兒絕不至於此。”
　　林黛玉聞言大惱，“噌”的從他胸前離開，仰著梨花帶雨的俏臉，蹙眉怒視著賈環，又怒又委屈的泣道：“妳還說要保護我……妳現在就開始護著她了！以後還不更聽她的？日後她若不喜我，定不讓妳來看我，嗚嗚，妳都是哄我的！”
　　賈環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不顧羞惱的臉色漲紅的林黛玉的掙紮反抗，重新將她攬入懷裏，等再次靠到賈環胸前時，林黛玉也就不掙紮了，不過還是哭泣：“妳就會欺負我……”
　　賈環道：“妳放心就是了，杏兒要是敢欺負妳，我保管也揍她的屁股！不過，妳也不許吃她的醋……”
　　“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