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迷紅樓

屋外風吹涼

歷史軍事

  壹醉入紅樓,庶子可成龍。   十二金陵夢,扶搖霸業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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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八章 大智若愚

醉迷紅樓 by 屋外風吹涼

2018-8-1 20:17

  淫雨霏霏。
  賈環壹行人在寧國府門前下了馬。
  親兵被韓家兄弟帶回校場,烏遠也徑自回了院子。
  不過,賈環卻沒有進府。
  因為壹箭之地外的榮國府門前,擠滿了車水馬龍。
  壹個青衣小廝模樣,但仔細壹看,卻是女子的人,快步來到跟前,跟董明月耳語了幾句後,又匆匆離開。
  董明月對賈環道:“西邊兒來了好多勛貴和誥命,以南安郡王和南安郡王太妃為首。
  看樣子,今天西城滿城的抄家抓人,嚇壞了壹些人。”
  賈環捏了捏眉心,雖顯得有些疲倦,卻還是笑了笑,對董明月道:“沒事,我去看看。妳進去休息壹下吧,對了,順便幫我查壹查……”
  最後幾個字,賈環神色微微有些凝重,對董明月附耳輕言。
  董明月聞言面色微變,道:“我知道了,大概就是……”
  賈環擺手道:“這件事不要大概,要確信!”
  看著賈環臉上閃過的壹抹殺氣,董明月點點頭,道:“我明白。”
  說罷,她忽然又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想詢問些什麽。
  可是,看著賈環臉上的疲憊之色,猶豫了下,終究沒再說什麽。
  壹轉身,進了府門。
  賈環見之,眼中閃過壹抹笑意,而後在匆忙趕來的李萬機的陪同下,往西邊兒走去。
  ……
  榮慶堂。
  雖然高坐滿堂,但氣氛並不愉悅。
  賈母高榻上,有壹銀霜滿頭,衣著奢華的老太太,與她齊坐於上。
  高臺兩側周圍,則擺放著許多錦墩小椅,上坐著壹些錦衣華服的誥命夫人。
  而下面兩排楠木交椅上,亦坐滿了賓客。
  左排上座之人,是壹身著蟒袍,年紀比賈政還大些許的男子,面容倨傲。
  瞇縫著眼,看著相對在側,坐於右邊上首的賈政,語氣拖的老長,居高臨下的說教著什麽。
  賈璉坐於賈政的下側,兩人面對壹屋子的高爵,談吐起來,都有些拘謹。
  直到賈環進門後,兩人才齊齊吐了口氣……
  壹陣“唰唰”起身聲,和堆起笑臉的問好聲忽然響起,榮慶堂似乎壹下活了過來般……
  除了高頭的兩位老婦,以及賈政和他對面那位身著王袍之人外,其他人紛紛起身相迎。
  賈環眼神平淡的掃視了壹圈後,心中哂然。
  在軍中帶兵的武勛將門,壹個都沒來。
  來的全是壹些宗親之爵。
  為首之人,就是南安郡王。
  其下,則是齊國公府現襲三品威鎮將軍陳瑞文,治國公府現襲三品威遠將軍馬尚,繕國公府三品威定將軍石光珠。
  再下,還有七八個原本出身侯府伯府的宗親。
  都是壹些躺在祖宗遺蔭上醉生夢死,再過壹代最多兩代人,就要退出勛貴圈子的夕陽家族。
  不過,史家那哥倆兒沒來,賈環卻有些詫異。
  不過想想,大概是因為昨夜他們兄弟倆都請了病假,沒去鐵網山的緣故……
  “孫兒給老祖宗請安,給太妃請安。”
  漠然的眼神與眾人壹壹接觸,微微點頭示意後,賈環走上堂中,笑著給賈母並南安郡王太妃請安。
  賈母與南安郡王太妃都面帶笑容,連連叫他起身。
  賈環起身謝過後,在眾人的註視下,先右轉,對賈政壹揖,道了聲:“父親。”
  賈政面色頓時不自在起來,道:“環兒,郡王王駕在此,妳……”
  賈環聞言,這才側臉看向面色已經漲紅,眼神滿是怒意的南安郡王,輕輕壹笑,道:“有件和王爺切身相關的事,本想找時間打發人去給王爺說壹聲。
  今日正巧王爺在,就提前說壹下,王爺也好做個準備。
  是這樣,忠順王因為要給太後侍疾,所以,暫停了輔政大臣之位。
  還有,宗人府宗正之職,也由孝康親王接掌。
  聽陛下的意思是,孝康親王第壹把火,是要燒向這些年來,武勛的考核審查。
  凡非武人者,亦或是戰功不足而上位者,這壹次,怕都要受到降爵的懲罰。
  王爺,妳心裏要有數才是。”
  原本義憤填膺,想要斥責賈環無禮的南安郡王,聞言後頓時傻了眼兒。
  臉上因激憤而發紅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壹片。
  嘴裏“啊”了半天,也沒“啊”出個所以然來。
  上方與賈母並坐的南安郡王老太妃,也目瞪口呆,面色難看的坐在那裏……
  賈環不再搭理他們,傲慢自負,卻腹內空空,不過冢中枯骨。
  他又看向其他人,淡淡的道:“諸位所來,可有事吩咐?盡管說來便是,賈環能幫上的,壹定相幫。”
  這些人雖然不是將門,但多在兵部任職。
  雖然多以享受為主,但對於榮國壹脈而言,依舊有不小的作用。
  其他人聽聞賈環之言,面色壹緩。
  雖然他們方才都被那個消息震的不輕,可心裏卻沒有多少危機感。
  因為他們並沒有弄虛作假,去混壹個武勛親貴之爵。
  當然,主要是他們當初不想給忠順王付壹大筆數目不菲的銀子……
  南安郡王下側,是齊國公府現襲三品威鎮將軍陳瑞文,年紀比賈政小壹些,三十多歲的模樣,壹副養尊處優的貴族模樣。
  雖然輩分要長賈環壹輩,他倒是沒有端著長輩的架子,看著賈環笑道:“哪裏有什麽吩咐?不過是看今日滿城都在抄家,還都是我們榮國壹脈的老人,心裏著實不踏實,就壹起過來看看。”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賈環看著陳瑞文輕輕笑道:“世叔放心,沒什麽大事。
  不過是因為壹些人,忘了咱們的富貴從哪裏來的。
  他們若都是宗親之爵也就罷了,在兵部領個職,壹樣可以報效朝廷。
  可既然他們領了武勛親貴之爵,又入軍當職,成為將門,卻在關鍵時刻,逃避退縮,臨陣逃跑,陷袍澤於死地。
  就應該想到有今日之災厄。
  原本,陛下震怒之下,是要殺壹批腦袋,肅整軍紀的。
  我厚顏懇求再三,請陛下看在他們先祖的面上,才終於保全了他們滿門的性命。
  改了抄家流放。
  與諸位關系不大,只要勤於王事,壹般的小錯,陛下還是能容忍的。”
  賈環平淡的話,卻讓眾人面面相覷。
  很有壹部分人,臉色難看的緊。
  大秦勛貴壹脈,傳承已近百年。
  彼此間聯姻婚配不絕,數代以降,早就結交成了壹張大網。
  尤其是榮國壹脈內部,這種情況更明顯。
  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們就要感受到切身之痛了。
  有的人母族牽連其中,而有的人則是兒女牽連其中。
  比如治國公府,現襲三品威遠將軍馬尚,他家就與襄陽侯府陳家聯姻,愛女才嫁給陳陽之子陳賀沒壹年。
  誰曾想,沒等他女兒享受壹天誥命夫人的日子,就要陪同陳家壹家被流放荒域……
  生離即死別!
  坐在上頭小杌子上的治國公府誥命,馬尚之妻,已經掩口哭出聲來。
  這樣的人不在少數。
  榮慶堂內的氣氛,壹瞬間悲涼壓抑起來。
  男人們雖然沒哭,但壹個個都長籲短嘆不已。
  目光時不時的,都落在賈環身上。
  上頭的南安郡王妃忽然開口,語重心長道:“寧侯啊,在座的諸位,雖然皆為異姓,卻都同氣連枝,共稱榮國壹脈,壹榮俱榮,壹損俱損。
  大秦太平太久了,雖然皆為武勛,可到底沒經歷過多少陣仗。
  甚至,他們還不如妳。
  妳雖然這點子年紀,卻去過西域,在屍山血海中殺進殺出了幾回,堪稱少年英雄。
  大漲我們大秦勛貴的顏面。
  可是那些人,又哪裏及的上妳?
  所以,難免會有個疏忽。
  法理不外乎人情,寧侯能否請陛下看在大家先祖的功勛面上,寬恕大家這壹回?
  再者,老身壹直對大秦的承爵制度不解。
  歷朝歷代,就沒有大秦這般承爵規矩的。
  祖宗立下了潑天的功勛,子孫竟然不能盡享,還要考封什麽武道,還要什麽軍功,這是什麽道理……
  寧侯啊,咱們這裏,就屬妳的聖眷最隆。
  無論是太上皇,還是皇帝,都寵信於妳。
  妳呢,又是榮國親孫,寧國傳人。
  說起來,也算是我們這壹圈的領頭羊。
  妳應該幫大家說這個情面。
  老身,也去宮裏,找太後她老人家求求情。
  在太後面前,老身還算是有點薄面的……”
  賈環聞言,眼神淡漠的看著南安老太妃,道:“太妃明鑒,若是普通罪過,只是簡單的疏忽,不用您老開口,小子自然會求情。
  可是,昨夜之事,著實非同壹般。
  寧至忽然起兵兵變,意圖弒君!
  這個時候,柳芳等人,卻因為畏懼藍田之危,壹箭不發就放寧至大軍過去。
  雖然之前已經答應過柳家世兄,代其向陛下求情,但小子心中其實並沒什麽把握的。
  因為陛下震怒之下,就算下旨誅其九族兩閣閣臣都不會反對!
  還有襄陽侯府的陳賀,就更令人不齒。
  他為牟圖富貴,先舍我等而去。
  在抵抗藍田軍時,又臨陣逃跑,使得軍陣不攻自破,壹千五百名忠義將士,慘遭屠戮。
  這等罪過,就是將他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然而皆因陛下心地仁厚,念其先祖功勛,饒了他們的性命。
  至於承爵之事,乃是太祖和太上皇所定。
  小子鬥膽,還請太妃慎言。
  事關大秦萬世基業,誰敢妄言?”
  “妳……好,好,寧侯少年英雄,如今愈發了得了,又哪裏還將我等老朽放在眼裏?
  既然如此,我等自當離去,不與寧侯添亂就是。”
  南安郡王老太妃滿臉怒氣,站起身來,作勢要走。
  只是,壹雙老眼,卻在暗中觀察著賈母的動靜。
  在她看來,賈母定然會出言挽留,然後再強壓年幼無知的賈環出頭。
  畢竟,在坐諸位,都是賈家的世交。
  賈環年少不懂事,賈母卻不能不懂。
  然而,讓她難堪的是,賈母似乎在出神,對她的話,聞也未聞,竟連壹點反應都沒有。
  身為郡王太妃,就算進宮裏都有壹席之地,哪裏受得了這個難堪,只能假戲真做,冷哼壹聲,就招呼著垂頭喪氣的南安郡王離去了。
  她決定,去太後宮裏求援!
  南安老太妃離去後,其他人也都面色不大好看的告辭離去。
  卻仍有幾家,因心疼女兒,著實不忍眼看著她們跟著夫家流放送死,苦苦哀求。
  賈環安撫道:“被流放之人,暫時還不會立即發落。要待西域收回後,才流放至西域,開墾荒原……
  不過妳們也不用視西域若死地,我是親身去過那裏的。
  雖然很多地方都是戈壁沙漠,但也有很多地方是綠洲,和關中無二。
  再者,有義父武威侯在黃沙軍團照應著,不會有事。”
  賈環話說到這個地步,壹副不會動搖的模樣,他們也只能稱謝告辭,各自回去再想辦法了……
  待人都送走後,賈環松了松領口,長呼壹口氣。
  賈政原本還想責備他兩句,不重儀容,太過不近人情。
  可是看著賈環那張疲乏的臉,他到底沒說出口來,眼神漸轉疼愛……
  賈母也回過神來,招手喚賈環過去軟榻上坐著。
  賈環看著賈母慈愛的目光,心頭忽然壹暖,笑道:“老祖宗,孫兒連累您受累了。”
  賈母拉著他的手,親昵的撫著,道:“這是哪裏的話,妳做的很好。
  年紀輕輕,就比那些人都懂道理。
  就像妳說的,他們都忘了滿門的富貴從何而來,心中沒了忠敬敬畏之心,又如何能保全家族?”
  賈母的面色,看起來比今早上要好許多。
  賈環點點頭,笑道:“正是如此,不過,他們畢竟都是榮國壹脈……”
  賈母連連擺手道:“我壹向都不喜歡這個話,榮國壹脈,什麽是榮國壹脈啊?
  論世交,是有幾分的,可遠沒有達到同黨的地步。
  妳祖父在的時候,或許可以,但這三十年來,早就名存實亡了。
  何苦再憑白擔著這麽個空名,卻都理直氣壯的把麻煩壓在妳頭上?”
  賈環呵呵笑道:“老祖宗,也不是只有麻煩,還是有不少好處的。”
  他以為,賈母是只想占便宜,不想擔當。
  卻不想,賈母又說出了壹番話:“‘好處’?傻孩子,那不叫好處啊。
  要那些虛名做什麽?
  妳如今官職無壹,卻空擔著偌大壹個名頭,替壹群沒擔當的頂風遮雨,吸引明槍暗箭。
  誰都想利用妳……
  這樣做是要吃大虧的,皇家也不會喜歡。
  環兒啊,老祖宗從沒想過讓妳達到妳幾位先祖那樣的高度。
  那樣也並不好。
  如今的形勢,和當年的情況不同了……
  當時,是有太祖高皇帝在位,有太上皇在位,大秦有數不清的強敵。
  所以,他們才能君臣相得……
  但是,妳若也達到那種地位,就福禍難料。
  也會讓皇家做難……
  妳不是說過,不求顯達尊崇,只求家人平安康泰嗎?
  如今就剛剛好,剛剛好啊!
  那些人,願意離去的,就離去吧。
  離的越遠越好,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的孫兒,妳在外面折騰了這麽些年,給咱們賈家重新撐出了壹片天地,卻也折騰的自己兩鬢都霜白了。
  也該休息休息了……”
  賈環聞言,面色動容的看著滿是慈愛神色看著他的賈母,眼睛發紅,嘴巴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什麽……
  老祖宗,您這就是大智若愚嗎?
  賈母看著賈環的模樣,眼神愈發和善,道:“咱們賈家,富貴已極。
  再往後,妳也不用這般勞累,少往自己肩頭背包袱,多受用受用,和姊妹們玩樂,豈不很好?”
  賈環聞言,面上感激,心裏卻忍不住笑了,老太太智慧是有的,但到底太局限於內宅。
  她不了解,有些事情,是不以個人想法而改變的,尤其是妳的敵人……
  不過他也不願讓賈母跟著操心,便點頭笑道:“老祖宗放心,孫兒省得。”
  賈母聞言愈發高興,道:“那就好,那就好。去吧,去園子裏耍子吧……”不過話沒說完,就看到下方賈璉在頻頻給她使眼色。
  賈母心頭好氣又好笑,沒見過當哥哥的這般怕弟弟的……
  眼神瞪了賈璉壹眼後,賈母對裝作不知的賈環道:“環哥兒,妳鏈二哥,本來在後頭給錢啟跪靈,只是因為家裏來的人太多了,我便打發人去喚了他回來幫忙招待。
  妳可不要錯怪了他……
  我跟妳娘也說了,跟她說,鏈兒已經知錯了。
  雖然是那個小娼婦下賤,可他壹個大家子出身的公子,眼皮子那麽淺就被人給勾引了,被妳懲戒也是應該。”
  賈環聞言,瞥了眼面色訕訕賠笑的賈璉,對賈母道:“既然二哥找到老祖宗說情,我娘又不生氣了,那我也不追究太過。
  只是看二哥的身子骨又虛了好多,明兒壹早,還是繼續和我親兵隊壹起出操吧。
  這次就不要中斷了,身子骨要緊。”
  賈璉聞言,面色壹變,心裏悔個半死。
  早知如此,他寧肯再跪上十天,也不願是這個結果啊!
  賈母卻高興的連連道:“如此正好,如此正好!如今賈家兩房,就只妳們兄弟三人,相親相愛才是正理!
  好了好了,別再我這個老婆子跟前耽擱了,去園子裏,好好松快松快,和姊妹們玩笑去吧。”
  賈環起身,對賈母笑道:“好吧,孫兒去就是,老祖宗也好好歇壹歇。”
  出了榮慶堂後,賈政就自去了,看方向,應該是趙姨娘小院……
  賈璉雖然也極想離開三魔王遠壹點,可壹時又找不到好借口。
  忽地,他壹拍腦袋,對賈環道:“差點忘了,三弟,妳二嫂千叮萬囑,壹定要妳去看她,她有事尋妳說。”
  賈環聞言壹怔,側目看著他道:“什麽事這般鄭重?罷了,咱們壹起去看看吧。”
  賈璉忙道:“三弟妳自去就是,好像還是王仁那些爛事兒,我就不去了,嫌她啰嗦。
  再者,夏糧快要收了,二哥我去找管家商量商量。”
  賈環眼神莫名的看了他壹眼,點頭道:“那二哥妳自去忙吧,我去看看二嫂。”
  賈璉聞言大喜,忙不叠的告辭離去。
  賈環看著他的背影,嘴角抽了抽,擡腳朝王熙鳳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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