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壹百五十二章 風箏

　　“寧侯，您這是……”
　　李威有事求見，便在壹親兵護送下，來到了寧安堂。
　　在寧國府前宅，若無賈家親兵護送，除了少數幾人外，任何人都不得隨意走動。
　　真正的軍法治家。
　　可寧安堂內的壹幕，卻讓李威摸不著頭腦。
　　賈環正雙手舉著壹身著士子服的年輕男子轉圈兒，壹臉的獰笑。
　　賈環見李威到來，這才壹臉怒氣的放下李元，警告道：“以後再敢胡說八道，仔細我把妳轉的取向不明！”
　　李元暈暈乎乎的站不住，癱坐在椅子上，平靜了好壹會兒，眼前才不再地動山搖，雖然對於賈環是否有龍陽之好依舊心存懷疑，但面上卻再不敢取笑了……
　　賈環見這小子老實後，對李威道：“這家夥叫李元，斯文敗類壹個，考了十二年也沒考上個秀才，不過，倒對錢莊事務頗有了解，妳的那套法子，也被他暗中學到了。
　　日後，他和妳壹起處理都中銀行事務。”
　　李威聞言，頓時對李元刮目相看，然後好言勸道：“這位李兄，俗話說，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既然李兄於錢莊壹道有大才，就不要再去科舉了吧，我實在不忍心看妳沈淪此道。”
　　“哈哈哈！”
　　賈環聞言，看著李元壹張黑臉，登時大笑起來。
　　李元方才被這個不靠譜的“明主”給轉怕了，在賈環威脅的目光下，只冷哼了聲，沒再提他昨晚和壹清秀男子嘴兒的事。
　　賈環嘿嘿壹笑，對李威道：“妳有何事？”
　　李威忙道：“寧侯，是這樣。銀行壹開，則需要不少熟知錢莊事務的掌櫃的和夥計。
　　我聽索先生說，我們竟沒有儲備多少？”
　　賈環道：“的確沒有……”
　　李威傻眼兒了，道：“沒有掌櫃的和夥計，如何能開錢莊？
　　寧侯，這不是頑笑的！”
　　賈環笑道：“我沒有，不代表別的地方沒有？”
　　李威也是極聰明的人，聞言想了想，眼睛忽然壹亮，還沒開口，就聽壹旁李元嗤笑了聲，道：“妳當寧侯昨夜那般大的動靜為的是哪般？
　　自然不是銀子，銀子才值幾個錢？
　　那些錢莊的掌櫃的和夥計才是最值錢的。
　　最關鍵的是，他們現在都成了罪人，入了賤籍。”
　　賈環側目看了這個腦筋極靈透的李元壹眼，道：“妳連這個都能想到？”
　　李元嘿嘿笑道：“從半年前得聞寧侯對銀行的構思，我就想了許多問題。
　　其實壹直以來，我也鬧不明白，寧侯從何處來尋那麽多錢莊掌櫃的和夥計來用。
　　直到昨夜寧侯雷霆掃穴的動靜，我就瞬間明白了許多問題……”
　　李威似不願看他專美於前，道：“索先生也想到了這點，所以才讓我來見寧侯，請寧侯給個對牌，好讓我去挑些人手。”
　　李元聞言壹怔，不信道：“索先生是誰？他如何能想到這個主意？”
　　賈環壹擺手，阻止了兩人的爭論，對李威道：“妳是做錢莊的，應當知道錢莊這壹行那些人最精道。
　　拿著我的對牌，帶上壹百親兵，直接去黑冰臺提人。
　　趙師道不會為難妳。
　　告訴妳選中的人，好生聽命於妳等，日後我自會為他們脫去罪籍。”
　　李威聞言大喜道：“是，有這句話，萬事好辦！我自然知道那些掌櫃的極好，平日裏自然沒甚機會。可如今他們都成了罪籍，哪怕為了不牽連到家中子孫，他們也壹定會好生做事的！”
　　賈環笑著點點頭，又對李元道：“妳和李威壹起去吧，日後妳倆共事的時間極多，趁這個機會，妳倆好好磨合磨合。”
　　李元不知想到了哪去，聞言面色古怪起來，呵呵笑道：“好說，好說！不過，磨合就不用了，兩個男子磨合，怪怪的……壹起去看看就好，我也想看看黑冰臺的衙門內到底是個什麽光景！”
　　說罷，見賈環抓起壹個茶壺蓋砸過來，拔腿就跑……
　　……
　　“環哥兒，這個李元，感覺不大可靠……”
　　李威李元離開後，韓大忽然開口道。
　　賈環搖頭道：“不好說，不過，他之前給出的數條建議，極有價值。
　　告訴索兄，讓他多關註下這個李元。
　　而且，除了銀行事務，其他任何事，都不許李元插手。
　　這個人，太精明。
　　李崢那個老頑固，竟然能生出這樣壹個兒子。
　　讓人笑不到……”
　　“是。”
　　韓大點頭應道。
　　“對了，勞大哥去將繕國公府的誥命太夫人帶出來，送去保寧侯府。
　　再將錦鄉侯府的大奶奶從五城兵馬司帶出來，送去神武將軍府。
　　老太太那邊的人情，還是要挑兩個送出去的。
　　不然老太太面上不好看。”
　　韓大道：“繕國公府的誥命太夫人在黑冰臺，不知趙師道會不會放人。”
　　賈環道：“內眷問題不大，趙師道如今躲著我走，他絕不願看到我親上黑冰臺。”
　　韓大笑道：“如此，那我就先去忙了。”
　　“嗯。”
　　賈環應了聲後，韓大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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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宮，紫宸書房。
　　隆正帝面帶煞氣的看著內閣傳送上來的，幾比他人還高的折子。
　　只看了幾本，其余的，就被他壹把推倒，如土山崩塌般散落壹地。
　　“這群混賬行子！他們怎麽敢？他們怎麽敢？！”
　　隆正帝咬牙切齒道。
　　贏祥面色也不大好看，道：“怪道連賈環都不敢將昨夜清繳的銀子用上，要還給他們。這些人還真是……”
　　嘗過壹兩銀子逼死人的滋味後，贏祥昨夜其實也對那筆清繳銀子動過心。
　　那足足相當於國庫壹年的收入還要多些啊！
　　賈環說要還給別人時，他還有些不大樂意。
　　可看到今天如山的奏折，甚至每時每刻還有奏折飛入宮中，內容都是毫不客氣的對朝廷搜刮民財的義憤。
　　連亡國之兆那些人都敢說出口。
　　可見，他們都急紅了眼……
　　隆正帝恨的面容微微猙獰，道：“瞧瞧吧，這就是朕的好臣子，大秦的好忠臣。賈環昨夜對張程發怒，朕還不以為然。今日再看看這些奏折……
　　他們連壹點惡名都不肯擔，可罵起朕來，卻壹個個都恨不得指著朕的鼻子罵！
　　朕何時想過要用錢莊的民財解決朝廷危機？
　　還說什麽指鹿為馬，乃秦二世所為。
　　他娘的，那些錢莊犯下的罪過，難道也是假的？”
　　氣到極致，隆正帝連臟話都罵出來了。
　　只是他忘了，他的確動過心，要將清繳上來的銀子收入國庫……
　　“趙師道呢？”
　　隆正帝忽然回頭看著蘇培盛道：“昨天賈環說的那些法子，趙師道去做了沒有？”
　　蘇培盛忙道：“陛下，怕是還沒有。”
　　隆正帝聞言勃然大怒，厲聲道：“為何還未去辦？本該是妳們要做的，妳們想不到。
　　如今人家把法子都告訴妳們了，還拖著不辦！
　　非要等到別人將朕刻薄寡恩，貪斂酷殘的威名，傳諸天下，留名青史後，妳們才想起來去辦嗎？
　　壹群廢物！！
　　朕要妳們何用？”
　　蘇培盛忙跪下，請罪道：“奴才該死！”
　　贏祥勸道：“皇上，趙師道昨夜壹宿都在忙著抓人，這會兒怕還沒抓完。不如。讓中車府去辦這事。”
　　隆正帝怒哼壹聲，道：“中車府要是有這份能為，朕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境地！
　　賈環現在幹嗎？”
　　蘇培盛聞言，忙出去尋人去問。
　　中車府大部分力量，如今都掌握在他手中。
　　對於賈環的動向，自然不會不知……
　　不壹會兒，蘇培盛就皺巴著壹張老臉進來，不知道該如何對隆正帝道。
　　隆正帝壹看他臉色，眉頭就擰了起來，喝道：“說，賈環現在在做什麽？”
　　蘇培盛幹笑了聲，道：“陛下，寧侯現在……寧侯現在在……”
　　“該死的奴才，連話都不會說了嗎？”
　　見蘇培盛吞吞吐吐，隆正帝大怒道。
　　蘇培盛忙道：“回陛下，寧侯現在正在大觀園裏和壹群女孩子放風箏……”
　　“他娘希匹……#￥%@……”
　　隆正帝憋了壹肚子的怒火，似終於找到了壹個爆發點，用他平生所能想到的所有的臟話，親切的問候了賈環。
　　贏祥在壹旁都聽傻了眼兒……
　　不過，贏祥也對賈環有氣。
　　昨天分明是他這混賬突然發動，打了隆正帝和內閣壹個措手不及。
　　許多原本要布置的措施都沒布置妥當。
　　只來得及調秦梁封鎖神京各坊市，以防不測。
　　其余的，只等今日再辦。
　　這也罷了，今日能辦利落了就好。
　　可事情剛到棘手之處，爛攤子鬧的宮裏不得安寧。
　　張廷玉壹幹內閣大臣都快坐不住了，趙師道到現在還在抓人……
　　真真是正需要用人時，這始作俑者的混蛋居然在大觀園裏和壹群女孩子放風箏！
　　看著臉色漲的黑紅的隆正帝用臟話罵個不停，贏祥又好氣又好笑。
　　“蘇培盛，妳去把這件事告訴賈環，告訴他，皇上命他今日必須辦妥當。不然，就讓他到景陽宮去放風箏！”
　　贏祥對蘇培盛說道。
　　蘇培盛聞言，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喘息了幾聲後，見蘇培盛沒有動靜，怒道：“還楞著幹嗎？沒聽到嗎？”
　　蘇培盛忙領命而去。
　　……
　　大觀園，瀟湘館竹林前半坡。
　　賈家姊妹並林黛玉、史湘雲、薛寶釵、薛寶琴還有各自的丫鬟，及賈寶玉、賈蘭都在。
　　各家丫鬟都捧著好大的風箏，也有搬高凳的，拔セ子的。
　　風箏也是各式各樣，有軟翅子大鳳凰的，有大螃蟹的，有貓熊的，有金魚的，有小鹿的，有大雁的，還有美人的。
　　壹群人壹會兒飛起這個，壹會兒飛起那個。
　　時而驚呼纏住線了，時而氣憤掛樹枝了，也有抱怨飛不起來的……
　　好不熱鬧！
　　林黛玉圓滾滾的貓熊風箏就飛不起來，眼巴巴的看著賈環。
　　賈環登時惱了，指著那風箏大罵道：“瞎了妳的熊眼！也不看看誰在放妳，妳也敢飛不起來？”
　　壹席話，說的壹群人笑倒在地。
　　林黛玉卻羞惱的要撕賈環的嘴，讓他胡說。
　　賈環將功贖罪，拿著風箏壹個起躍又連點幾下，飛上了壹根竹子之巔，搖搖晃晃看著唬人。
　　他卻不在意的大笑道：“林姐姐，快拉著線跑起來！”
　　林黛玉嚇的小臉兒都白了，急道：“環兒，快下來，仔細摔著！妳快下來！”
　　賈環哈哈大笑道：“沒事，妳跑起來，帶風箏飛起來我就下來！”
　　壹旁紫鵑雖也唬的臉色發白，不過她相信賈環，就勸道：“姑娘快跑起來吧，三爺說沒事，定是沒事的。”
　　林黛玉都快哭了，道：“紫鵑，我腿軟，跑不來。”
　　紫鵑沒法，只好接過風箏，揚聲道：“三爺，我來跑，妳快下來吧。”
　　說著，抓著線往壹旁坡上跑去。
　　眾人就見壹只圓滾滾的熊貓，從竹子上呼呼的飄飛到天上。
　　然後，賈環壹手抓著竹身，輕飄飄的落下。
　　“環兒！”
　　方才跑不動的林黛玉，忽然就能跑動了，跑到賈環身邊，好歹知道人多不能抱，卻壹手拎起他的耳朵，嗔怪道：“妳瘋了？！摔著是好玩的？”
　　壹旁的賈寶玉忽然跑來，看著賈環，有些不好意思道：“三弟，妳幫我把美人也放起來吧？這破風箏怎麽也放不起，要不是看它是個美人，我壹腳踹個稀巴爛！”
　　賈環正準備答應，卻聽林黛玉豎起眷煙眉，斥道：“不許！萬壹摔著了，環兒才是稀巴爛呢！”
　　賈寶玉聞言，只好憂郁的走開……
　　賈環嘿嘿樂了起來，沖林黛玉比劃了跟大拇指！
　　這時，卻見薛寶釵忽然從鶯兒手中接過西洋剪，將手中的線剪開。
　　她的風箏是七個大雁，正好排成壹行，此刻牽絆的線壹斷，便漸漸飛遠了。
　　賈環奇道：“寶姐姐，妳丟了它們作甚？”
　　薛寶釵好笑道：“放風箏，本就是圖壹樂，也有放晦氣壹說。如今剪了飛了去，也把晦氣飛走了。不止我要剪，她們也都要剪呢。”
　　史湘雲聞言，從薛寶釵手中接過剪刀，壹下就剪開了手中的線，天上的壹只小鹿風箏壹顛壹顛，好似在跑動般，跑向天邊不見了。
　　史湘雲高興的咯咯樂起來，道：“我也放走了晦氣！”
　　林黛玉卻有些不舍，道：“我的貓熊風箏是姨媽送的，壹時放了固然有趣，卻不忍心。”
　　薛寶釵笑道：“快放走吧，媽那裏還有，下回再給妳送來。方才若不說放晦氣，收回來也就罷了，既然說出口，卻是不能再收了。”
　　紫鵑笑道：“我們姑娘越發小氣，她不放我放。”說罷，也接過剪刀，剪了線，林黛玉的那面熊貓風箏，便壹晃壹晃的飛走了……
　　眾人正壹陣頑笑，就見小吉祥從不遠處“蹬蹬瞪”的跑來，跑的飛快，好似有人在追她壹般。
　　沒想到，還真有。
　　隔著數十步遠，小吉祥就哇哇大叫道：“三爺，宮裏來了位公公急著見妳，我讓他等壹會兒都不肯，非要跟我壹起來，跑的賊快！
　　媽呀，他追來了！”
　　賈環聞言，眉頭皺起，往後壹看，卻見蘇培盛大喘氣的跟在後面跑，看到賈環時，眼圈都紅了！
　　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