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六十二章 最大的功臣

　　“嘶……呼……”
　　壹盞翠綠清香的香茗入口後，饒是賈環不懂的品茗，可入口後淡淡的苦澀清涼，隨之的清香甘甜，還是讓他極為滿足。
　　賈環下意識道：“這什麽茶水，還怪好喝的。走時包幾斤帶走……”
　　此言壹出，眾人面色無不古怪。
　　董皇後善意提醒道：“賈環，這名為大紅袍的茶，不還是妳專門供奉給宮裏的？
　　這我可要說說妳，小氣吧啦的，統共就送了三四兩，這不似妳平日的做派啊。
　　皇上平日裏都不舍得喝，妳多往宮裏送些……”
　　賈環壹拍腦門，道：“想起來了……
　　娘娘，這是九龍窠內壹處絕壁上茶樹上摘的茶葉。
　　只有三棵老樹能產出品質最好的茶葉，壹年統共才七八……才四五兩，臣大都送到宮裏了。”
　　“呵呵呵，嗯？”
　　董皇後似笑非笑的看著賈環。
　　賈環壹臉懊惱，道：“真只有七八兩，不信娘娘可以打發內務府的人去瞧瞧。
　　給宮裏送了四兩，頂多還剩三四兩。
　　臣老祖宗好喝壹口茶，所以……”
　　“行了。”
　　隆正帝斷了話茬，冷哼壹聲，道：“就這般吧，等明年早些送來。”
　　賈環吸了下鼻子，想了想，商量道：“陛下，臣覺得這茶還真不錯，要不臣再留下二兩，自己也喝喝？”
　　隆正帝話都沒說，冷笑兩聲：“呵呵。”
　　賈環見狀，訕笑了聲，道：“臣頑笑罷了。”
　　看他這般，隆正帝反而不好意思了，猶豫著是不是真讓他壹兩……
　　贏祥在壹旁見之，忙對賈環笑道：“賈環，妳連自己的茶都喝不出來，可見妳原不懂這些。
　　想要好喝的茶，宮裏有的是，讓皇上撿兩個好的給妳就是。”
　　隆正帝不吃酒，也不怎麽吃葷，平生只好壹個佛香，再壹便是好茶。
　　賈環這二年每年往宮裏送年禮時，都會加壹小包茶葉。
　　也是好奇，隆正帝就吃了壹回。
　　然後就愛如珍寶。
　　因為茶葉量少，壹泡茶能生生沖九回，直到茶葉原香徹底散去後，才不忍心的舍去。
　　就這般，那幾兩茶也吃不了多久。
　　真若再舍給賈環壹些，那隆正帝才煎熬呢。
　　董皇後也知道隆正帝這點喜好，忙笑道：“這好說，宮裏雖然沒賈環富裕，但茶葉還有些，壹會兒我讓人裝壹車送妳。
　　賈環，妳這大紅袍，可還有私藏的？
　　咱們換換？”
　　賈環哭笑不得，無語看著董皇後，耐不過她的眼神，只能點點頭，笑道：“好似在哪兒還壓著壹些，準備年底往宮裏送禮時添上壹包，罷了，回頭都送宮裏吧。”
　　“這個混賬東西！”
　　隆正帝聽這話恨的牙根疼。
　　別人往宮裏貢奉的年禮，恨不得當祖宗供起來。
　　偏賈環，居然不知壓到哪裏去了……
　　怪道他喝茶時，發現茶葉有好些破碎，心疼壞他了。
　　賈環被罵後，又垂眉順目老實坐好。
　　看模樣，似乎還有些氣……
　　隆正帝哼了聲，道：“賈環，聽說妳要帶家人再走，那麽黑遼的事，妳就不管了？”
　　賈環輕輕嗤笑了聲，道：“怎麽可能？哪個想去黑遼占地，只管讓他們去試試……”
　　“放肆！”
　　聽這滿是威脅之意的話，隆正帝大怒，喝道：“妳眼中可還有王法？”
　　賈環並不退讓，直言道：“這會兒想起來王法了？當初和黑遼軍民約定的話，就不算王法？
　　索性朝廷先不要臉，自個兒不認自個兒的話，誰還管他？”
　　眼見隆正帝眼睛都氣的變紅了，贏祥忙喝道：“賈環，有話好好說。”
　　賈環還是絲毫不讓，側目道：“忠怡親王，臣壹直覺得妳是輔弼賢王，可現在看到，大錯特錯。
　　妳若真是輔弼賢王，就該當諫則諫！
　　壹味的順從算什麽事？
　　難道妳就不知道，那些地不值當什麽，可那些軍心無價，民心亦無價！
　　朝廷若為了那區區百萬畝的地，亦或是為了對軍方的戒心，就自出蠢招，傷了黑遼的軍心民心。
　　那才真真的昏招！！”
　　隆正帝細眸微瞇，目光凜冽的看著賈環。
　　贏祥則嘆息道：“賈環啊，妳能這般赤誠的暢所欲言，皇上與我都極高興。
　　既然話說開了，我也不瞞妳。
　　皇上雖然猶豫了很久，可最終還是否定了內閣的這個提議。
　　但緣由卻不是妳說的那些大道理，只是因為妳。
　　是妳當初提議黑遼屯墾開發，立下了五年之約。
　　皇上要給妳體面，才頂著內閣的壓力，否了這個議案。
　　只是……
　　妳也要壹起想個法子。
　　軍方，尤其是九邊邊軍，如果能夠靠屯田就能維持，甚至壯大。
　　那朝廷該怎麽辦？該如何羈縻？
　　妳平日裏雖然喜愛玩鬧，但皇上和我都知道，妳心裏是個極明白的人。
　　妳壹定能體諒到朝廷的這種顧忌。
　　朝廷，該怎麽辦？”
　　贏祥壹番話說罷，隆正帝與董皇後和贏晝，都靜靜的看著賈環。
　　賈環深吸了口氣，忽然壹笑後，道：“臣很感激陛下存留的顏面，但是，我又有何德何能，與江山社稷的安穩相比？”
　　眾人聞言壹怔，不解其前後矛盾之意，還是……
　　連賈環都以為，屯田會有難解的風險。
　　然後就聽賈環話音壹轉，聲量提高：
　　“陛下，王爺，大道理，之所以能成大道理，不是因為它們好聽，而是因為它們有道理。
　　好，我們且先不說這個。
　　只說對軍方的防範，應不應該？
　　應該！
　　因為軍隊本身就是暴力機構，若不防範，極有可能太阿倒持。
　　臣亦贊成對軍隊的約束。
　　只是這種約束，不是內閣提出那般愚蠢的約束。
　　朝廷可以制定政策，比如軍方不得幹政的鐵律。
　　只這壹條，就最大限度的約束了軍方力量的擴散。
　　還有之前軍機閣提出的，八大軍團輪調制度。
　　因為才剛出臺沒幾年，所以目前的輪調還只限於中低級軍官。
　　若朝廷實在不放心，也可以加大力度，可以從最高層軍團長的位置起，全部輪調。
　　以五年為例，各大軍團輪流調換軍團長。
　　如此規制，既可防備大將坐大，又可保證不會造成將不知兵，兵不識將的局面。
　　難道，有哪個將軍能夠在五年內，就收買所有人的人心，讓他們甘心冒著滿門抄斬的大罪壹起造反？
　　荒謬！
　　陛下，王爺，連臣這等粗坯都能想到的法子，臣就不信內閣想不出來。
　　偏生他們頂著大義，扣著大帽子，提出那種粗暴無禮，折辱軍方的法子。
　　其心可誅，何爾泰之流，當斬！！”
　　賈環的聲音是越來越大，最後兩個字，含怒而發，真如驚雷壹般炸響。
　　隆正帝和贏祥倒也罷了，董皇後和贏晝的面色也有些發白。
　　尤其是贏晝，忍不住往後縮了縮。
　　眼神怕怕，好似他往前靠前，賈環就會發瘋打人般……
　　皺眉瞪了眼慫兒子後，隆正帝面色古怪的哼了聲，看著賈環譏諷道：“幼稚！”
　　不過，眼神卻亮的嚇人。
　　贏祥也哭笑不得，無語道：“賈環，我都不知該怎麽說妳……
　　妳卻比那些閣臣們更狠。
　　他們若是知道妳有這些心思，壹準得把妳供起來。”
　　賈環莫名道：“什麽意思？”
　　隆正帝見賈環模樣不似作偽，好笑道：“妳真當妳們武勛們是善茬？
　　要他們幾畝地，就已經暗湧流動。
　　若是有哪個敢提妳方才那番話，何爾泰家的大門，都要被砸爛，祖墳都要被掘了！
　　糊塗東西，還有臉子對朕冷嘲熱諷。”
　　又見賈環眼神當真有些茫然，便耐下心解釋了兩句：“牛繼宗、秦梁他們之所以沒出聲，是因為不過是壹些荒地，值當不了什麽。
　　左右不過早兩年晚兩年的事。
　　也只有妳個沒出息的混賬上躥下跳，和朕頂著幹。
　　可妳要讓八大軍團長都輪調，那便是在掘武勛將門的根基！
　　別看那幾個這樣護著妳，妳敢同他們說這個，他們非敲妳腦袋不可！
　　誰敢提出這個，誰就要承受八大軍團所有大將的怒火。
　　賈環，妳敢嗎？
　　妳若敢提，朕讓妳當太尉。”
　　贏祥“噗嗤”壹聲樂出聲來，看著傻了眼兒的賈環，笑的前仰後合！
　　壹旁董皇後也用繡帕掩口笑了出來，贏晝更是幸災樂禍的嘎嘎直笑。
　　賈環仔細想了想後，才發現現在這樣想，的確有些想當然。
　　當初他同牛繼宗、秦梁等人商定輪調制度時，針對的全部是別人，是長城軍團，是天府軍團，是藍田大營。
　　卻從沒考慮過灞上大營，黑遼大營，和武威大營，以及幾乎成了賈家囊中之物的西域大營。
　　若是將矛頭指向自己……
　　賈環緩緩搖搖頭，反彈力量太大。
　　縱然是他，怕也難說服秦梁、牛繼宗、溫嚴正等人，放棄偌大壹個軍團。
　　利益牽扯，實在太多。
　　見賈環面色凝重，隆正帝與贏祥對視眼後，冷笑壹聲，道：“知道輕重了？
　　國之大事，何其艱難，縱然是朕，也步履維艱，戰戰兢兢。
　　妳就敢上來罵完皇帝罵親王，好大的膽子！”
　　賈環搖頭道：“陛下，壹碼是壹碼。
　　軍中大將輪調制度，是壹定要鋪設下去的。
　　這是軍中良好穩定發展的保證。
　　臣……臣願意盡力去說服武威公他們……”
　　隆正帝聞言，大為意動，可想了想，還是搖頭道：“行了，妳也別逞能了。
　　朕雖然極希望看到這壹天，可短時期內，卻是絕無可能的。
　　妳再去和他們鬧出毛病來，他們卻道是朕逼妳這般做的。
　　賈環，朕這壹代，只能如此平穩過渡了。
　　但朕極欣慰，妳能想到這壹點。
　　日後，這個輪調制度能否坐實，做好，還是要看妳們這壹代人了。
　　朕希望，妳能記住今天的話。
　　等到時機成熟後，推行此法行於軍中。
　　到時，妳便是這大秦江山，最大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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