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流血

　　因為賈政在場，所以賈寶玉只能老老實實垂著腦袋站在賈母身旁，可他心裏卻壹點都不平靜。
　　心裏的嫉妒快要將他點燃了。
　　若非他老子在場，少不得要再摔壹次玉，怎麽著也要鬧著壹起陪林妹妹走壹遭……
　　若是由賈璉護送林黛玉下揚州，賈寶玉雖然也不樂，可總歸還能接受。
　　可是賈環……
　　放眼看卻去，見到林黛玉眼中的喜色後，賈寶玉只覺得心都要碎成八瓣了。
　　或許林黛玉只是因為有賈環護送，路上不會寂寞無助，能有個人解悶才高興，可賈寶玉顯然不會這般想。
　　只是……
　　不管他怎麽想，在這種有前宅男子參與的大事上，他的發言權極小。
　　……
　　“老祖宗，您將孫兒單獨留下，可是還有什麽話要交待？”
　　人都散去後，賈環坐到賈母身邊，笑著問道。
　　賈母點點頭，嘆息了聲，道：“妳姑丈怕是不成了，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打發人來接妳林姐姐回去。”
　　賈環點點頭，沒有出聲。
　　賈母道：“妳走的時候，多帶兩個老人，他們知道辦事的禮數，不好鬧出笑話。”
　　賈環再點頭，應道：“是，孫兒記下了。”
　　賈母沈默了會兒，又道：“妳姑丈家，四代列侯，也算是勛貴豪門之家。只可惜，家中子嗣不盛，近支雕零殆盡，到了妳林姐姐這壹代，竟然連個男丁都沒有，偌大的家業，眼看就要落到遠支手中，實在是令人惋惜……”
　　賈環心中終於明白賈母想要說什麽了，他笑道：“老祖宗，您放心吧。該是林姐姐的東西，誰都搶不走。林家要是來人，那麽林家族中的那些祭田公產隨他們拿去好了。
　　但是姑丈家的宅子、家俬並銀庫，還有姑姑當年留下的嫁妝，誰敢沾手，孫兒就斬誰的手。
　　在神京都中孫兒都有壹個黑心肝死要錢的諢號，這出了京，孫兒不刮地三尺他們都要給祖宗上高香了，豈有敢動我林姐姐家產之理？”
　　賈母聞言，終於放心的笑了，嗔怪道：“妳小小人兒盡會瞎說，什麽刮地三尺那般難聽……”
　　賈環嘿嘿道：“孫兒就是那麽壹說，就算刮地三尺，又能刮出幾兩銀子？孫兒手裏那麽多買賣，每日睡覺的時候都有進項，誰還稀罕那點銀錢。”
　　賈母嘆息道：“我也不是為了銀錢，只是……妳林姐姐年少失怙，可憐見的，偏她身子骨又那麽弱，身邊要是沒有點子家財傍身，我在時尚好，我若不在了……”
　　賈環寬慰道：“老祖宗哪裏話，孫兒昨還去李相爺府，見了他家的太老夫人，老太太壹百多歲了，還身強體健的。依孫兒看，老祖宗比相府太老夫人的身體還要好，保管能活到兩百歲。到時候，林姐姐連女兒都有了。”
　　“噗嗤！”
　　壹旁壹直給賈母捶腿的鴛鴦噴笑出聲，開口道：“老太太要是活到兩百歲，那林姑娘不說女兒，就連重孫女兒都有了。”
　　賈母也笑，不過關註點不在這，她奇道：“妳昨兒個去相府了？”
　　賈環點頭笑道：“嗯，昨兒個李相親自上門，請孫兒去他府上。”
　　賈母不笑了，眉頭微皺道：“他親自上門，就讓妳他府上……為了何事？總不能壓著妳給他兒子去賠不是吧？”
　　如果是這樣，那李家未免欺人太甚了些……
　　賈環笑道：“不是，李光地老奸巨猾，哪裏會做這種事，他先頭只是嚇唬孫兒，結果孫兒沒被他唬住。然後他又說他家太老夫人不吃飯也睡不好，求孫兒去開解開解，孫兒只好去了。”
　　賈母聞言，這才放心下來，而後又感慨道：“那個老太太，才是真正的老壽星啊，今年好像都壹百多了吧？”
　　賈環點頭道：“壹百零八歲了。”
　　“她看著可還好？”
　　賈環嘿嘿笑道：“還算精神，拿著壹根細銀拐，還在孫兒屁股上敲了兩下，算是給她孫兒報仇了。”
　　賈母聞言莞爾，道：“真是老小孩兒了，恁不講理。”
　　……
　　從賈母院中出來後，賈環朝林黛玉的小院走去。
　　想來，這個時候眾姊妹們應該都在她的房裏才是。
　　兩年前，林黛玉和賈寶玉就都從賈母的東暖閣和碧紗櫥裏搬出來，各自有了自己的小院兒，和迎探惜三春的院子挨著，就在賈母房後。
　　推開小院兒門，甫壹進門，賈環居然在院子裏看見小吉祥，她正和壹個和她壹般高的小丫頭面色緊張的說著悄悄話。
　　賈環笑道：“小吉祥兒，又來找雪雁玩兒來了？”
　　“三爺！”
　　見來人是賈環，小吉祥驚喜過望，壹蹦就蹦到了賈環跟前，然後又皺起毛毛蟲眉，壓低聲音神秘道：“三爺，林姑娘和寶二爺在裏面又鬧起來了。”
　　賈環聞言眉頭亦是壹皺，不過隨即笑道：“沒事，他們兩個隔三岔五就鬧壹次，不打緊。”
　　小吉祥面色嚴肅的搖頭道：“寶二爺又在裏面摔玉了，雪雁都嚇壞了，說他眼睛都赤了，唬人的緊。”
　　賈環看了看站在房門口怯怯的看著他的小丫頭子，笑道：“雪雁，他們……”
　　話沒說完，就聽屋裏忽然響起賈寶玉的怒吼聲和女孩兒的尖叫聲。
　　賈環面色壹肅，連忙走了進去。
　　進了屋內，只見眾人都站在那裏，唯有林黛玉滿臉是淚，釵鬢都有些散亂了，壹只手上更是出現了血跡……
　　賈寶玉整個人則都怔住了，呆呆的看著林黛玉手上的血痕。
　　賈迎春似乎也被嚇壞了，花容失色的站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是好。
　　賈探春手裏拿著的……似乎是賈寶玉的那塊玉。
　　而賈惜春則滿臉畏懼之色，只到看到賈環進來後，才終於找到了主心骨，邁著壹雙小腿跑了過來，小手拉住賈環的手。
　　“怎麽了這是？”
　　賈環有些不悅的看了眼賈寶玉，見他垂頭喪氣的垂下腦袋後，就不再看他了，而是對小惜春道：“四妹妹去外面找小吉祥，讓她回東邊兒將三哥備用的紗布和傷藥取來，林姐姐的手受傷了。”
　　賈惜春乖巧的應了聲後，便“蹬蹬蹬”的跑出去了。
　　待賈惜春離去後，賈環走到林黛玉跟前，拿起她的手看了看，吹了吹氣，將血跡吹散開些，只見手指上有壹個小口子。
　　賈環看著壹臉悲痛委屈，虛弱的快要不行的林黛玉，噗嗤壹聲笑了出來。
　　林黛玉真真是震驚了，得多沒心沒肺的人，看到她這般“重傷垂死”的人才能笑出來？
　　心裏愈發委屈，眼淚流的愈發洶湧了……
　　“好了好了，沒事兒，林姐姐，就是讓瓷片劃破了點皮兒！妳瞧瞧，都已經結疤了！”
　　賈環見她的神態後，愈發覺得好笑，不過還是趕緊安慰道。
　　誰料，他不安慰還好，越安慰林黛玉哭的越兇，賈環見狀愈發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我說錯話了行不行？我再給妳吹吹，吹吹就馬上好了！來來來，呼呼呼，大風吹，寶寶乖，哦哦哦，不哭了！”
　　“噗！”
　　“呸！”
　　林黛玉原本滿腔的委屈和心酸，可此刻被這孫子給鬧的，硬是給噴笑出來。
　　壹把抽回她的纖纖素手，林黛玉怒視著賈環，羞惱道：“環哥兒，妳再渾說，仔細妳的皮！”
　　賈迎春等人此刻也紛紛噴笑出聲，好笑的看著作可憐巴巴求饒狀的賈環。
　　賈環賠笑道：“林姐姐，看在小弟誠心為妳祈禱的份兒，就饒了小弟這壹遭吧！小惜春哭鼻子的時候，小弟就這般安慰她的，不想給說竄了……”
　　林黛玉嬌哼了聲，先然後看了看手上的傷口，好像確實已經結疤無事了，心裏的苦惱也不知覺中散去了壹大半，這才沒好氣的白了賈環壹眼，道：“這次且饒妳壹回，再敢有下回，妳仔細著！”
　　說著，還揮舞了番秀氣的小拳頭！
　　賈環苦口婆心道：“林姐姐，妳可千萬別跟小弟學喜歡動武的習慣啊，再說了，小弟平日裏只在外面動武，可從不在家裏動手。妳這要是學順手了，隔三岔五的將小弟痛扁壹頓，那小弟可就生不如死啦！”
　　看著賈環浮誇的表演，除了耷拉著腦袋的賈寶玉外，賈迎春等人都笑個不停，氣氛回暖。
　　林黛玉也好笑的看著賈環，雖然也識破了他誇張的表演，可不知怎地，就算明知他在演戲，可心裏還是高興的喜歡。
　　再瞅了眼站在壹旁垂頭喪氣的賈寶玉，林黛玉眼眸微凝，心中暗惱，便不再看他，對賈環道：“環兒，我們何時啟程？”
　　賈環想了想，道：“最早也要後日了吧，明兒個我先去靖海侯府看看，送點禮，然後再安排人接手他家的福船。
　　據牛伯伯說施家那艘福船很不錯，有三層樓高。到時候水手和船工都在底層和壹樓。小弟和親兵家將們住二樓，林姐姐並丫鬟和嬤嬤們住三樓。
　　林姐姐放心便是，咱們從灞水出發，用不了半月就能到揚州。
　　對了，小弟已經打發人去太醫院請禦醫了，雖說姑丈身上無爵，論禮請不動太醫。
　　但小弟可以啊，小弟身為壹等子，又這麽年紀輕輕的就要遠行公幹，路途還那麽遙遠，難保不會有個水土不服、頭痛腦熱什麽的，天可憐見，難道還不能請個太醫預備著？
　　還有，小弟已經使人去太醫院並都中各大醫館裏去多淘換些好參好藥什麽的，不過是多掏些銀子罷了，小弟有的是錢！
　　我就不信，咱們有大秦最好的郎中，還有大把的好藥，難不成還怕救不得姑丈那壹點小病？
　　所以，林姐姐只管將這壹趟當成外出旅遊便是，其他的，都交給小弟就好，半點都不用林姐姐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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