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求救

　　“吱……吱……”
　　壹陣令人牙齒發酸的幹澀聲響起，嘉峪關城墻頭上，上百架八牛弩的弓弦被絞索拉開，數米上，手臂粗細的大弩箭被兩個兵卒前後合抱著放入槽內。
　　而後弓弩手開始根據刻度來調整射擊諸元……
　　“放！”
　　“嗡！”
　　“嗡嗡！”
　　壹陣勁霸的破空聲響起，八牛弩箭槽中的粗箭破空而出，如同壹道道奪命長矛壹般，飛向了對面。
　　目標……投石車。
　　“嘣！”
　　“嘣嘣嘣！”
　　“劈啪！”
　　“劈啪啪！”
　　賈環等人自高高的城關女墻口向外望去，只見壹架架方才還耀武揚威的高高聳立的投石車，如今卻基本上崩塌完了。
　　而且還砸死了不少虜賊。
　　賈環等人大喜過望，拍著城墻頭大聲叫好。
　　只是，吳常卻面露苦笑。
　　賈環不解問道：“將軍還不滿意嗎？雖然還有壹架未倒，可看著也用不成了……”
　　吳常搖搖頭，咬牙道：“這些八牛弩原是給對方的大人物準備的，最好是那位武宗級的大喇嘛。不想，如今早早的用了。”
　　賈環聞言壹怔，隨即又朝城外望去，只見方才慌亂了壹陣的虜賊們，又開始騎著馬轉動起來。
　　根本看不清哪個是大人物。
　　賈環有些奇怪，不解道：“吳將軍，他們這樣做，也不像是攻城的意思吧？就在外面轉圈，他們也不填壕溝，也不搭梯子，他們到底想……”
　　“不好！他們要堆土山！混賬，那些是……”
　　賈環話沒說完，忽見吳常的面色忽然變得鐵青，寒聲道。
　　賈環等人聞言壹怔，再轉頭看去，只見城外大概將將壹箭之外之處，出現了壹群衣衫襤褸的人，他們背後背著竹筐，筐裏裝的是碎石泥土，他們將泥土倒在地上後，甚至來不及看壹眼嘉峪關，就在韃子的皮鞭下，回頭走了……
　　他們是……秦人！
　　眾人的臉色都難看起來，牛奔沈聲問道：“他們手裏怎麽會有這麽多秦人？”
　　吳常沈默了陣，而後有些艱難的道：“他們多是……他們多是侯爺麾下那五萬中軍的家眷。他們也隨著大軍駐紮在哈密衛，屯田供應軍糧……”
　　氣氛瞬間凝固。
　　難怪，難怪那些背土的人中，有那麽多老人和孩子。
　　秦風的眼睛都成血色的了，他咬牙道：“吳叔，給我壹營兵馬，我要去救他們，我要去救他們！！”
　　“風哥兒，妳瘋了？”
　　吳常還沒說話，溫博在後面沈聲道：“妳自己看看那些人後面，若只是虜賊的輕騎倒也罷了，我們出去強襲壹番就是。可是，他們後面南北兩向還各有壹支哥薩克重甲鐵騎，就在那裏等著我們突襲呢。”
　　秦風血紅的眼中已經擎滿了淚，他搖頭道：“我不管，我不怕，我不能眼看著他們……我不能眼看著他們……”言未盡，卻已哽咽難語。
　　賈環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愧疚、自責和煎熬。
　　因為，這些人淪落至此，皆因秦家之故。
　　“啊……救命啊！救命啊！
　　大人，大人，快救救我們吧，我弟弟已經為了秦家戰死，我們也對秦家有功，對秦家有功啊！”
　　突然，壹個老實巴交的漢子，在倒掉背後竹筐裏的泥土後，趁著虜賊不註意，忽然朝城下跑來，壹邊跑還壹邊喊。
　　令人奇怪的是，虜賊原本只需壹支箭便能解決這個跑路不拐彎兒的農夫，可，他們不僅沒有策馬追趕，反而還後退了壹些。
　　“吳叔叔，快，快接他入城，快啊！”
　　秦風又開始喊叫起來，拉住吳常的胳膊道。
　　只是，吳常又怎麽可能答應……
　　連賈環這種小菜鳥都看的出，虜賊的後退，只是為了給哥薩克鐵騎騰出沖刺起跑的空地。
　　而且，壹旦將壕溝上的鐵索吊橋放下，短時間內，卻是難以再拉上來的。
　　這個時間，足夠對方的重甲鐵騎，發動壹次死亡沖鋒了……
　　賈環見吳常面色難堪，卻沒有說話，秦風語氣卻愈發嚴厲，他嘆了口氣，上前拉住秦風，有些艱難的道：“風哥，冷靜壹點。”
　　秦風壹把甩開賈環的手，怒視著他，道：“環哥兒，妳不是常說，軍人哪怕是戰死，也要保家衛民嗎？
　　妳現在就能看的下去，我老秦百姓被那群畜生這般蹂罹？”
　　賈環無奈道：“我們只要放下吊橋，對方的重甲鐵騎就會開始沖鋒。可我們的馬又沒有足夠的距離去加跑沖刺，所以就壹定撞不過對方。到時候城門大開，不僅救不了城下那個人，連外城都要失去。
　　風哥，妳冷靜點，好好想想行不行？”
　　秦風又怎麽會不明白這些呢，連賈環都懂的軍事道理，他更不會不懂。
　　只是，看著因為他家之故，讓這些原本忠誠於秦家的百姓淪落牲畜之手，慘遭蹂罹，秦風的心，當真猶如被千刀萬剮壹般。
　　他怔怔的看著已經跑到城下，從苦苦哀求，到怨毒咒罵秦梁的那個漢子，瞳孔漸漸放大，大叫壹聲，竟吐出壹口血來，仰頭栽倒。
　　幸好，被賈環接住。
　　賈環並指在他脖頸處探了探後，對關心的眾人道：“無事，急怒攻心，吐出這口血是好事。”
　　大家聞言，這才松了口氣。
　　吳常身旁走出壹個少年，對賈環拱手道：“爵爺，將風哥兒交給我去安置吧。”
　　吳常對賈環解釋道：“這是犬子吳恒。”
　　賈環聞言，打量了眼面前的精悍少年，對他點點頭，道：“聽風哥說起過妳。”
　　說著，將秦風交給了他。
　　而後，賈環又看向吳常，道：“吳將軍，可有足夠長足夠結實的繩子？”
　　吳常聞言壹怔，道：“足夠長？爵爺何意？”
　　賈環道：“我們不能見死不救，否則，軍心必然渙散。這也是虜賊沒有射殺這人的原因……如果我們有壹根足夠長的繩子，我想，我應該能去救他。”
　　“環哥兒！”
　　牛奔沈聲喝道：“妳胡說什麽？”
　　賈環搖頭笑道：“奔哥，妳何曾見我做過沒把握的事？近來我的苦竹身法再次精進，若非要再帶壹人，我連這繩索都不需要，這高地於我而言，並無甚難度可言。”
　　牛奔還是搖頭：“妳忘了，對方還有壹個武宗。”
　　賈環笑道：“所以，我們還要拜托吳將軍，快些將八牛弩準備好，若對方軍中有強人出現，需用八牛弩逼退之。”
　　見牛奔還要搖頭，賈環斂去笑容，沈聲道：“奔哥，這件事，壹定要有人去做。
　　這些人都是黃沙軍團軍卒的家屬親人，如果今天我們眼睜睜的看著他求助無門，慘死在我們眼前。
　　那對於嘉峪關八萬大軍的軍心，將會是毀滅性的打擊。
　　秦叔叔縱然被救醒，他在黃沙軍團中的威望也將會徹底崩塌。
　　甚至於我整個榮國壹系，在軍中的威望都會受到嚴重的損害。
　　這是我們的敵人做夢都想看到的事，他們也壹定會被他們大力宣揚……
　　所以，這就是我們絕對不能接受的事。
　　我知道，軍中高手輩出，但論身法，能超過我的，想來卻沒有幾個。
　　奔哥，妳放心，我從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牛奔等人面色雖然極為難看，卻沒有再說什麽話。
　　戰爭中的殘酷，果然不是他們之前想象的那樣，只要有勇氣懂兵法就能贏。
　　而且敵人，似乎也遠沒有他們想的那樣粗鄙蠢笨……
　　“爵爺，您看這根繩子可還成？”
　　說話間，吳常已經吩咐親兵找來了壹大卷嬰孩手臂粗細的麻繩，看向賈環問道。
　　賈環大致看了看，點點頭，道：“能放至城下就行。”
　　吳常連忙道：“絕對沒問題。”
　　賈環笑道：“那請將軍再拉起八牛弩吧。”
　　說著，又轉頭對牛奔等人身後的博爾赤等人道：“養兵千日，用兵壹時。八牛弩威力強悍，但精準度卻不高。博爾赤，若有強人躲過八牛弩的攢射，剩下的，就要靠妳們了。”
　　博爾赤等人細眉細眼高顴骨的蒙古人特征在關上顯得有些顯眼，但他們絲毫不理會壹些人審視甚至仇視的目光，“砰”的壹聲，右手握拳，狠狠的砸在胸口，沈聲道：“敢不為將主效死！”
　　賈環聞言，笑著點點頭。
　　而後又對牛奔等人道：“奔哥、博哥，妳們親自拉住繩子，待我抓住繩子後，妳們就快快往上拉。”
　　牛奔等人點點頭。
　　吳常眼神欽佩，忽又道：“爵爺，是否披壹身甲？”
　　賈環搖頭：“鎧甲影響速度，而且，能夠躲開八牛弩的強人，也不在乎這壹層薄薄的鎧甲了。”
　　吳常聞言，眼神愈發敬佩，正要再說什麽，忽地，後面又大步走來壹個身著將甲的大漢。
　　吳常連忙介紹道：“爵爺，他是孫仁孫參將，是侯爺麾下榆柳軍都指揮使。”
　　孫仁大步走過來，壹記軍中大禮參拜下，沈聲道：“爵爺高義，卑職已知曉，孫仁謝過爵爺大恩。”
　　賈環連忙道：“將軍快快請起，本就是環該做之事……現在亦不是談這些俗禮的時候。”
　　孫仁倒卻也利落，聞言後幹脆起身，對賈環點點頭，就轉頭對吳常沈聲道：“老吳，這樣下去不行，軍心都讓他給喊散了，士氣壹下子就低落了下去……
　　對面的狗賊真他娘的奸詐！
　　我們得把那人救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