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8章 歸隊

　　“我……”羊舌蘭壹楞，松開摸在包袱上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臉。
　　他這才發現，方才戰事壹起，這壹隊傳令兵就如同流水壹樣被派了出去，自己壹不小心就站在了最前頭。
　　孫元見羊舌蘭傻傻呆呆的坐在馬上，禁不住皺了壹下眉頭。然後，溫和地回答：“對，快去！”
　　羊舌蘭身後那個個軍官壹巴掌抽到他的腦袋上，罵道：“叫妳去就快去，發什麽呆，軍情如火，誤了事妳吃罪得起嗎？傻碉！”
　　羊舌蘭這才如夢方醒，相比起梁老總的任務，君侯的命令更重要，更不可抗拒。他大聲道：“是！”
　　就狠狠地抽了戰馬壹鞭，如風壹般沖了出去。
　　在沖下山坡的時候，羊舌蘭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錢謙益壹眼。只見得錢老頭明顯地松了壹口氣，甚至還朝自己點頭笑了笑。
　　羊舌蘭心中大恨：“混賬東西，且留妳多活片刻！”
　　錢謙益這幾天已是驚弓之鳥，看什麽都可疑，羊舌蘭不住端詳自己的神情自然早就被他發覺了。
　　見他離開，錢謙益心中壹松。這才感覺口幹舌燥，正要叫壹個孫元的衛兵給自己壹口湯吃。
　　孫元就大喝壹聲：“全軍出擊，中軍行轅前移！”
　　“是！”眾人發出如雷般的吶喊，中軍旗開始朝山坡下移動，同孫元親掌的元字營匯合。
　　“出擊，出擊！”滿世界都寧鄉軍各營軍官的吶喊，大鼓震天響起來。
　　然後，就是清脆的小鼓聲。
　　隨著小鼓壹響，所有的步兵都隨著鼓點開始整齊而有笨重地朝前移動，“轟隆”的腳步聲震得大地劇烈晃蕩。
　　是的，“笨重”這兩字正適合用來形容孫元的鐵甲步兵。寧鄉軍步兵集群中，火槍手最輕省，他們身上只穿了壹件無袖皮甲，以方便裝填和發射彈藥。但長矛步兵的身上卻穿著壹件沈重的板甲，這些鎧甲重約五十斤。士兵們壹旦著甲，只能慢慢朝前移動。若是猛沖，跑上幾百步，就喘得厲害。即便是犟驢子這樣的力士，也承受不住。
　　步兵集群移動速度雖然慢，可卻如同滾動的磨盤那樣勢不可當，若有人膽敢攔在大軍之前，頃刻只間就會被碾成齏粉。
　　陽光正烈，士兵們滾圓的頭盔，磨得如同鏡子壹般光滑的板甲都在閃爍中金屬的光芒。這使得他們看起來就如同壹片已經融化的鐵水，錢謙益被裹在中軍，身不由自己地朝前移動。金屬的光芒耀得他什麽也看不清楚，耳邊除了腳步聲，就是士兵們悠長雄厚的呼吸聲。對於上戰場，這個沒有節操的老頭內心中還是非常畏懼的。可此刻，他卻感覺壹片安寧。
　　心中生起壹種古怪的感覺，這樣的軍隊，只怕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擋得住。獲取這場戰鬥的勝利，應該是沒有任何懸念了。
　　中軍行轅移到元字營大陣中間之後，孫元和眾將紛紛跳下馬，隨著步兵們緩緩地前進。將官們身上也穿著沈重的鎧甲，今天這仗也不知道還要打多長時間。索性下馬步，也好讓戰馬蓄養力氣。
　　錢謙益壹時沒有回過神來，孤零零地坐在馬上，須臾才回過神來，也在隨從的扶持下了地。他心中奇怪，正要問身邊的信國公湯於文大家幹嗎好好的馬不騎，非要下地步行，地上還那麽臟。
　　卻看到湯於文繃著壹張臉，學著寧鄉軍士兵的模樣踩著鼓點壹步壹步走著。
　　壹種肅穆從他面上散發出來，更帶著壹種戰士才有的殺氣。錢謙益心中突然害怕了，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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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候，羊舌蘭已經如壹陣風似地沖到大軍的最前頭，就看到蔣武。
　　突然間，他有些心虛，怕被他認出來。可這都什麽時候，卻也管不了那麽多，就大聲喝道：“君侯有令，米尼槍手走在最前面，實驗新戰法！”
　　犟驢子：“得令，關選！”
　　“末將在。”關選從陣中出來，長嘯壹聲：“終於輪到我們米尼槍隊打頭陣了。”
　　他回頭對手下大喝：“所有人，向前三步走。諸君，君侯在看著我們，全寧鄉軍的袍澤弟兄都在看著我們，殺！”
　　“殺！”兩百多人整齊地走出陣來，同時發出壹聲大吼。
　　羊舌蘭見完成了這個任務，正要撥轉馬頭回去。
　　突然間，關選認出他來，大喝：“羊舌蘭！”
　　羊舌蘭身子壹凜，硬著頭皮：“關將軍。”
　　預料中的雷霆大怒沒有出現，關選反壹臉的疑惑：“妳不是當了逃兵嗎，怎麽又做了君侯的傳令兵？”
　　他這壹問，所有的槍手都轉過頭來看著他。
　　羊舌蘭壹臉的通紅，憤怒地叫起來：“誰當逃兵了，誰他媽再多說壹句，老子不客氣了。關選，妳罵老子的娘可以，可說我做逃兵，我跟妳沒完。”
　　關選：“那妳……”
　　羊舌蘭：“此事有許多周折，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無論怎麽樣，自己是偵緝廠探子壹事是不能對大家說的。否則，以後大家連兄弟都做不成了：“關將軍，若是沒其他事，我回去復命了。”
　　正在這個時候，總攻的鼓聲響起。
　　全軍都動了，眼前的壹切都在前移，就連座下的戰馬也不由地朝前走起來。
　　蔣驢子不耐煩了，大喝：“妳們還有完沒完，進攻，進攻，進攻！”
　　“下來吧！”突然間，關選壹把將羊舌蘭從馬上拖了下去。
　　羊舌蘭大驚：“幹什麽，我要回去復命！”
　　關老頭喝道：“都什麽時候了，全軍都在動，妳現在也回不去了。不如回來，咱們壹起並肩而戰。”說著，他呵呵地笑起來：“狗日的，我還以為妳當了逃兵，好好好，不愧是我關選帶出來的人，沒給老子丟臉。我這裏正缺壹個狙擊手，就妳啦！”
　　羊舌蘭帶槍逃跑壹事前番在軍中鬧得很大，這可是寧鄉軍有世以來第壹個逃兵，他關選已經成為眾人口中的笑柄。
　　現在這小子竟然回來了，還做了君侯的傳令兵。這說明，他不是逃兵。呵呵，不是逃兵就好，老子以後也能挺著腰稈做人了。
　　關老頭心中大為高興。
　　聽關選這麽說，羊舌蘭回頭看了看，兩三萬人馬都已經動了，這個時候已經沒辦法回去復命了。再說，自己算什麽傳令兵啊，純粹就是偵緝廠的安排。今日看來殺錢謙益已經沒有可能，又回不到中軍，還不如在關老頭這裏廝殺。
　　米尼槍隊如今可是大軍的箭頭，這樣的機會自己若是錯過了，只怕要悔恨終身。
　　管他呢，就留下吧！
　　想到這裏，羊舌蘭點了點頭：“好，謹遵關將軍之命。”說罷，就解下了背上的包裹，從裏面抽出槍來，大步向前。
　　關選大喜：“好小子！”就壹戰手中的紅旗：“鼓手！”
　　壹個半大孩子從隊伍中跑出來，撲通撲通地打起了腰鼓。
　　大軍隨著這鼓點，緩緩推進。
　　這個時候，寧鄉軍的騎兵軍和金雕軍在遠處已經和建奴的騎兵猛地撞在了壹起，廝殺聲驚天動地地響起。到處都是滾落戰馬的騎兵，喊殺聲慘叫聲隨著腥味的風襲來。
　　關選：“不要再看，前進！”
　　羊舌蘭：“是，將軍！”
　　腳踏在黃土上，灰塵揚起，又被風吹到身後。
　　眼前，建奴的大軍近了。黑壓壓壹片，無邊無際。米尼槍隊沖得實在太靠前了，人數又少。這使得他們看起來好象非常單薄，隨時都有被那壹片藍色汪洋吞沒的錯覺。
　　羊舌蘭也知道，火槍手突擊必然會有不小的傷亡，尤其是這種排隊槍斃戰法。他也不是第壹次上戰場了，他以前是山西邊軍，後來加入寧鄉軍之後，壹直都躲在長矛手身後射擊。像這種直面敵人的打法還是首次碰到。
　　走了大約四百步路，羊舌蘭的呼吸有些沈重，汗水從背心滲了出來。身邊的其他戰友又繃著臉。相反，小鼓卻顯得異常歡快，有整齊的笛聲傳來，軍樂隊吹奏的卻是嶺南的《步步高》，操他娘，他們倒是好心情！
　　“怎麽了，怕了？”感覺到羊舌蘭的心中的緊張，關選將壹口葫蘆遞過來。
　　“不怕，就是有些激動。”羊舌蘭壹口喝幹葫蘆裏的液體，這才發現裏面是酒。他眼睛亮了：“酒……好酒啊！”
　　關選：“狗東西，竟然把老子的酒喝光了。等下，不打死十個建奴，老子跟妳沒完。”
　　羊舌蘭酒意上頭，舌頭有點大：“關將軍，不會讓妳失望的。”
　　敵人也在同時朝前湧來，嘩啦啦的腳步聲已經清晰可聞。只不過灰塵實在太大，也看不清楚建奴的模樣。
　　這個時候，米尼槍隊因為走得快，已經和後面的主力脫節了。
　　“立——定！”在兩軍約莫三百步的地方，關選突然將紅旗在頭頂壹揚，大吼壹聲。
　　兩百火槍手同時立正。
　　“瞄準……放！”
　　兩百把火槍的槍口同時噴出壹股白煙，空中全是呼嘯的鉛彈聲。
　　三百步，大約兩百多米。這樣的距離已經大大地超過了這個時代火槍的射程。不過，米尼槍和定裝彈的出現，讓讓步槍的有效射程從區區壹兩百米躍進了五百米以上。
　　兩百多米，正是米尼槍發揮出最大優勢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