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7章 戰城南(三)
國士 by 衣山盡
2018-7-24 14:36
他的動脈血是如此的勁急,直接標進甘輝的眼睛裏。壹剎間,眸中微微刺痛,不能視物。
也因為這壹停,那建奴也是悍勇,另外壹只手中握著的銅鐧戳到甘輝的心口。“騰”壹聲,胸甲扁了下去,隨著敵人這壹動作,甘輝將壹口血吐出來。
接著,又是壹鐧。不痛,只感五臟六腑都在燃燒,熱辣辣地沸騰。
壹個親衛大叫壹聲:“甘大哥小心。”猛地朝前壹撲,兩人糾結成壹團,骨碌碌地順著山坡滾下去,再也看不到人了。
“兄弟!”甘輝悲嘯壹聲,終於能夠看見了。
人實在太多,又有壹個建奴被後面的人擁著擠上來,壹槍朝甘輝刺來。他手中的虎槍已經被人砍斷,只剩半截。
甘輝大吼壹聲,左手抓住槍頭拼命地將那個敵人扯過來,右手的斧子不歇氣地朝他背心砍去。鐵甲錚鳴,甲葉子、牛皮和著裏面的血肉不住翻卷而出。
可敵人因為有鎧甲護體,怎麽也死不了,就那麽大叫著不住掙紮。
“突”斧首脫出,手中只剩壹把光禿禿的斧柄。
甘輝已經紅了眼睛,將斧柄壹扔,想也不想,就要提著拳頭朝敵人的背心轟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人將壹把短刀塞到他手裏。
“殺!”甘輝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力氣,竟連人帶甲將那個建奴動地上提起來,手中的刀子猛地刺中敵人的額頭,順著眉心紮下去。
那個建奴的眼睛壹直,瞬間軟倒。
這個時候,甘輝才發現自己手中是壹把形制古怪的刺刀。這把刺刀比起火槍手手中的刺刀短上壹截,沒有刀鋒,只做三棱尖刺形。
這把刺刀他認識,乃是李教官所有,用來裝在手銃上的。按說,手銃根本就不需要刺刀。可李教官也不知道腦子裏究竟犯了什麽糊塗,偏偏就叫人給自己制了壹把。實際上,這玩意兒上了戰場也沒有什麽用處。但今日,卻派上了用場。
回頭壹看,李教官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拔出火槍,指著前方。
因為先前因為兒女親事的事情同他鬧得很不愉快,甘輝也懶得理睬,只哼了壹聲。
這個時候,壹個敵人又撲了上來。甘輝不等他出手,右手軍刺朝前壹捅,直接從敵人的鎧甲的空隙處刺了進去。與此同時,李教官手中的火槍幾乎是頂著那建奴的腦袋擊發。
敵人甚至來不及叫上壹聲,就翻下山坡,甘輝甚至來不及抽出軍刺。
隨著這個建奴的倒下,甘輝深淺的壓力頓時壹松,他手壹伸,後面壹個戰友就遞過來壹把厚背雁翎刀,順手壹揮,也沒有任何花巧,有多大力使多大力,直接砍中壹面盾牌。他本是武學大家,力氣也大,這壹刀直砍得沖上來的那個建奴渾身壹震,竟然被震得壹連退了幾步,撞得後續跟近的清軍亂成壹團。
這個時候,他已經摸到了戰陣廝殺的竅門了。
眼前的腳下到處都是縱橫交錯壘在壹起的屍體。都身著鐵甲,戰鬥打到現在,雙方的傷亡雖然不大,卻顯得異常慘烈。
回頭用眼角壹掃,李教官收起手銃,從地上揀起壹把敵人的虎槍,柱在地上,背靠著兩具屍體,大口大口地喘息。
這是怎麽樣的兩具屍體啊,看他們身上的裝甲,壹個是建奴,另外壹個則是鐵甲軍的漢子。他們手中都提著長槍,在壹照面都同時將槍頭刺進對手的心臟,然後同時落氣。也因為如此,兩人都保持著前刺的站立肢勢。
據甘輝所知,李教官的身子不是太好,此刻的他喘氣聲大得厲害,即便在這紛亂的戰場中依舊清晰可聞。他同樣受了不少傷,身上的鎧甲鐵片翻卷,喘息之中,壹口接壹口的血從嘴中吐出來。
看到甘輝回頭看過來,李教官甚至還朝他笑了笑。笑容中帶著壹絲無奈,好象是在說:“快沒力氣了!”
甘輝卻還是沒有任何示好的意思,對於壹個古人來人,主動求婚被人拒絕,那可是極大侮辱。他又冷哼了壹聲,壹刀前劈,正中壹個建奴的面門。
因為剛才走了神,這壹刀力量卻是不足,並沒能直接劈開那建奴的額骨。
敵人大叫壹聲,滾到後面的人潮裏。人臨死的時候力氣極大,他已是目不能視物。手中的大棍胡亂壹掃,直接砸到壹個同伴腰上。喀嚓聲中,中棍之人的腰詭異地折成了九十度。
甘輝心中壹驚,建奴擴軍營士兵的力氣大成這樣,只能用洪荒野獸來形容了,難道當年九邊精銳被他們打得壹敗如註。我大明朝的士兵,對上建奴,無論是身材、力氣還是勇氣上,天生就處於絕對的劣勢啊!
敵人雖亂,可幾百被鋼鐵包裹的建奴壹沖起來,那巨大的慣性卻停不住。
立即,就有壹群擴軍營士兵號叫著沖上來。
好個甘輝,未來的鄭成功五虎將之壹,天地會五祖之首,他的武藝本就已經練到出神入化。此刻,摸到陣戰的規律之後,終於發揮出巨大的威力。
快、準、狠,每刀只朝敵人的要害招呼,每刀無比用盡全力,就算不能瞬間殺死來敵,也要將其砸得後退幾步。這把大刀在他手中,既是刀,又是鞭,甚至是鐵錘。
刀光閃爍,壹個建奴的喉嚨冒血,喉管連同下巴處的頭盔束帶被他橫刀砍斷。刀勢未減,直接劈刀另外壹個敵人的胸膛上。刀已鈍,不足以破開兩層鐵甲,可還是直接將其抽得軟倒在地,巨大的“蓬”壹聲驚心動魄。
使勁將手中已不堪使用的武器朝前方人潮投去,甘輝大吼:“換刀,換刀!”
壹把狼牙棒遞了過來,抓在手中,壹揮,將壹連串鐵甲葉子鉤起。
可惜他的個人勇武對於整個戰局並沒有起到任何用處,鐵甲軍雖然勇武,可還是頂不住剽悍的建州擴軍營。
即便是由下向上仰攻,建奴還是逐漸占穩了腳步,穩健地向上移動。
清軍的盾牌拼命地朝前推逼,虎槍飛快地戳刺,將甘輝身邊的鐵甲士分開。
甘輝雙手握緊狼牙棒盡力揮舞,轉眼,上面的狼牙就因為砸中太多的盾牌被鉤掉了。
沒辦法,甘輝只得稍微退了壹步,扔掉棒子,朝後壹伸手:“換刀,換刀!”
可這壹伸手,卻抓了個空。
卻原來,身邊的士卒已經被敵人掃蕩壹空,自己壹不小心已經頂到了最前頭。
壹腳飛起,踢開壹面盾牌。
有建奴鉆了過來,想要揀便宜,同時,三條虎槍前刺。
“呔!”甘輝舌迸春雷,不退反進,欺近那個建奴懷中,壹伸手箍住他的喉嚨,猛地提起來,將他擋在自己面前,手下明顯地感覺到建奴的頸椎已經被自己提著脫臼。
“嚓!”另外三把虎槍瞬間將那個建奴刺了個透體而出。兩柄長槍戳到甘輝的胸口,好在其勢已竭,不穿魯縞。
但另外壹把長槍卻擦傷了他的額角,火辣辣地好象被烙鐵烙了壹記。
“呔!”痛覺終於回到身體裏,不但沒有使他畏懼,反激起了胸中那壹口血氣。甘甜輝再次大叫壹聲,將那具敵人的屍體提起來,猛地壹掃,將三個使槍的建奴瞬間打倒在地。
他也顧不得在去拾兵刃,將整個人化成壹件武器,用肩膀狠狠狠朝旁邊壹撞,撞開壹個敵人之後,大步奔回本陣。
“好!”看到他如此勇武,所有的鐵甲軍士兵同時發出壹聲大吼。
遠處,海霹靂的聲音傳來:“哈哈,甘大哥好樣的!”
甘輝壹聲長嘯:“咱們漢家男兒並不比建奴弱,咱們血管裏流動的是壹樣的熱血!”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呼”壹聲,有壹條長長的黑影投來,正對著甘輝的面門,還未及面,勁風已經吹得他睜不開眼睛。
好個甘輝,千鈞壹發之際扯過旁邊壹個士兵的盾牌朝前壹當。
“突!”盾牌破碎,那條黑影也落到地上,定睛看去,正是壹把虎槍。
甘輝受了這壹槍,感覺就好象是被壹把巨大的鐵錘打中身體,渾身壹熱,眼前陣陣發黑。他這才想起,自己的內傷已經很厲害了。
這壹槍耗盡了他的潛力,頓時身子壹軟,癱坐下去。
他壹身軟得厲害,感覺身下的土地也軟地厲害,就好象壹口巨大的沼澤,正壹點壹點將他吞噬。
實在沒力氣了,我已經盡力了。嘿嘿,這樣也好,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我甘輝這壹身總算沒有白過。將來,福建武林壹提到我的名字,就會樹起壹根拇指,叫壹聲:“大俠!”
今日壹戰,真過癮啊,這樣的戰鬥,比起江湖爭強鬥狠,有意義多了!
眼前的切都在旋轉,但他還是能夠看到壹騎敵將已經緩緩地移來,接過部下手中的虎槍,不住投來。空氣中,滿是長槍的呼嘯聲。
那是阿濟格!
這廝力氣好大,沈重的虎槍在他手中輕得像是竹桿,沒投出壹記,座的戰馬都會因為承受不住巨大的後座力長嘶壹聲。
這鳥人是人形虎蹲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