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6章 萬眾壹心

　　帳中，高起潛皺了壹下眉頭：“有話但說無妨，妳們鬧個甚？”
　　但喧嘩聲還是繼續響起，良久，大家相互擠著眼睛，將壹個老將軍推了出來。
　　此人至少有五十了，在關寧軍中職位雖然不高，卻是個老資格的大將，在遼西將門中輩分頗高：“高公公，妳真要去救盧督師？”
　　“廢話，剛才咱家不是說得很明白嗎？”高起潛大為不悅：“沒錯，咱家是同盧建鬥屢屢鬧得不快。但那不過是私怨，咱家壹向公私分明。不能因為私人恩怨，壞了軍國大事。”
　　那老將道：“這麽說來，公公是真的要出兵了。我等戰場上的廝漢，高公公壹聲令下，但向前沖殺就是了。不過，這壹仗可不好打啊！公公用兵如神，妳的軍法韜略，末將等都是非常佩服的。想來公公也是知道，我軍雖然號稱十萬，可集諸鎮大軍，加壹起也不過幾萬。此次去救盧督師，只能出壹支精銳偏師。壹時間，能集合起萬余主力戰兵就算是不錯的了。”
　　“建奴野蠻，又有奴酋多爾袞親自率軍，末將試問，就我們這點人馬，是建奴的對手嗎？”
　　這話壹問出口，眾將面上都露出畏懼之色，同時搖頭：“這仗，怕是不好打。”開玩笑，關寧軍和建奴從天啟年就開始打仗，到現在，彼此也不知道交過多少次手。喪氣地說壹句，好象還真沒打贏過壹場。
　　吃的虧多了，關寧軍也學精了。建奴壹入侵，大夥兒就將部隊拉進城去，依托城防和大炮固守，將城外全部交給建奴。反正建奴搶夠了，搶累了，自會北返。至於城外的百姓，跟咱們關寧軍也沒有壹文錢的關系。
　　消極避戰的結果是，關寧軍已經沒有任何敢與建奴正面交鋒的勇氣。
　　高起潛：“不好打也得打，難不成眼睜睜看著盧建鬥出事？沒錯，這壹仗咱們估計也得吃個敗仗，可那又如何？只要我們出兵，至少也能給建奴壹點壓迫。天雄軍能打，他們的壓力壹松，未必就不能殺出重圍。”
　　“公公這話不對。”突然，壹個關寧軍大將站了出來。
　　“怎麽不對？”高起潛問。
　　事關自己利益，那員大將也顧不得得罪高起潛：“高公公，這次出兵，只怕不是吃敗仗那麽簡單，搞不好咱們也得全部陪進去。”
　　高起潛冷笑：“未戰先墮自己士氣，妳難道就不怕咱家的軍法。”
　　那員大將道：“末將自然怕公公的軍法，不過，就算公公今天要砍下我的腦袋，這話末將也不能不說。公公別忘了，多鐸和阿巴泰的大軍還在路上運動。”
　　“啊！”高起潛壹呆。
　　那人接著道：“建奴來去如風，咱們關寧軍可清楚得緊。若是多爾袞和多鐸合流，盧都師只怕壹刻也撐不住。按照多掇的腳程，早就應該開到賈莊了，怎麽現在還在路上磨蹭？公公，難道妳就不覺得這其中以後問題嗎？”
　　“什麽問題？”高起潛忍不住問。
　　那人伸出壹根手指：“圍點打援。”
　　“對，肯定是，建奴真是狡詐，咱們險些著了他們的道兒。”眾將同時叫了壹聲：“公公，不能上當啊！”
　　“沒錯，賈莊就是那個點。多爾袞表面上是打盧督師，實際上他們是沖咱們來的。”
　　“公公，三思啊！”
　　“公公，咱們若是出兵，搞不好還沒到賈莊，半路上就被多鐸給吃幹抹盡，去不得啊，去不得啊！”
　　高起潛心中壹團混亂：“怎麽可以不去救天雄軍，怎麽可以，我若是坐視盧建鬥出事，以後怎麽向萬歲爺交代啊！”
　　見他還在猶豫，眾將又互相遞過去壹個眼色，開玩笑，建奴是那麽好打的，送死的事情，我們可不會幹。
　　又有人站出來：“公公，最近天冷，我軍士卒多受風寒，這次出兵，能湊夠壹百人馬就算不錯的了。”
　　“公公，我軍營瘟疫流行，士卒能戰者，十不存壹。”
　　“部隊已經有兩個月沒發餉了，如今部隊出擊，沒有開拔銀子，下面的混賬們只怕不會動。若是用強，只怕激起兵變。”
　　“對的，對的，這次出兵，怎麽說也得將欠餉補上。末將算了壹下，至少得發下去六萬兩開拔銀子才行。”
　　壹時間，眾說分紜，紛紛叫苦，理由也是五花八門，反正就是萬眾壹心，不想和建奴刀口見血，不想平白去戰場上送死。
　　看到洶湧的群情，高起潛氣得渾身亂顫。正要發作，高起潛的弟弟高錦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兄長，眼前的情形妳也看到了，就算強令他們出征，這些丘八也會推三阻四，也沒辦法打仗。”
　　高起潛鐵青著臉同弟弟耳語：“若是不出兵，盧象升死定了。我雖與他有仇，可若他死了。將來也少不了被朝廷追究。”
　　高錦：“哥哥妳真是糊塗啊，且不說能否救出了盧象升。就如剛才大家所說，若建奴真給咱們來個圍點打援，說不定咱們就全軍覆沒了。通州那壹戰咱們雖然輸得慘，可好歹只丟了些財物，但部隊好完整囫圇著。可這壹會若是將部隊都打光了，哥哥喪師失地，只怕性命難保。萬歲爺對打了大敗仗丟光軍隊的統帥，可沒有絲毫憐憫之心，這些年死在萬歲爺手頭的大將海了去。”
　　高起潛壹顫：“倒是忘了這壹節。”
　　高錦：“盧象升若出事，朝廷要追究，那也是將來的事情，以哥哥在萬歲爺那裏的情分，未必就不能絕處逢生。可若是我軍被建奴吃光，哥哥現在就是壹個死字。”
　　高起潛要咬牙，立即下了決心，叫道：“安靜，咱家自有定度！”
　　所有人都同時閉上了嘴巴，用關切的目光看過來。
　　高起潛誇張地叫了壹句：“建奴狡詐，對，他們這次肯定是圍點打援。咱家壹時不察，險些中了敵人詭計。既如此，各將軍立即回歸本營，收束士卒，修築工事，緊守營盤，不能給建奴可乘之機。至於盧建鬥，天雄軍乃是天下第壹強軍，盧建鬥吉人天相，自能打敗建奴才大軍，立下驚天動地的大功勞。”
　　“公公英明，確實，咱們不能上建奴的當。”眾將聽到不用出戰，同時松了壹口氣，發出歡喜的大叫，然後拱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