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8章 什麽才叫天下第壹
國士 by 衣山盡
2018-7-24 14:36
樹上的兩只黃鸝鳥猛地飛起,壹片樹葉飄落下來。
孫元嚇了壹跳,作為壹軍之主,打仗的時候自然免不了要沖鋒陷陣,因此平日間他也是整日打熬筋骨,也不是沒有同犟驢子交過手,卻也沒覺得這個大個子將領有什麽厲害之處。要知道,當年在鳳陽,驢子他們可是被韶偉欺負得夠可以的。
可今日見了他這壹招呼,孫元卻大為吃驚。這才是真正的工夫啊,如果換自己上,遇到這壹劍,也只有先避開的份兒。真要交手,只怕在他手頭走不了十招。
犟驢子這壹招純粹是實打實的硬工夫,力大勢沈,如果傅山被砍中腦袋,不死也得被打成癡呆。
看傅山瘦瘦弱弱模樣,也不知道他還是不是武俠小說裏的那個天山七劍?
就在這個時候,傅山突然大喝壹聲:“呔!”
這壹聲恰如喉嚨裏有虎豹咆哮,直震得人眼睛壹花。
卻見,他不退反進,向前跨出壹步,手中的木制寶劍壹戳,瞬間就刺到犟驢子的心口上,在上面留下壹個白點。
不等招式用老,他腳下像是踩了滑輪壹樣,身子壹旋,空著的左掌朝壹個武士身上壹拍,接力躍出:“著!”
右手木劍順勢點在溫老三額頭上。
“著!”
“著!”
眼前全是傅青主的身影,包出和尉遲嵩的勒下各自留下壹個白點。
這話說起來很長,其實也就是壹瞬。
轉眼,四人的要害各自中招。
這個時候,犟驢子的木劍才落下,那片樹葉依舊在空中悠悠地漂著。
當真是電光石火,形如鬼魅,孫元目瞪口呆,他從來沒看到過壹個人的動作能夠快成這等程度。在這樣的速度下,任憑妳武功在高,落到傅山手頭,也只有引頸就戮的份兒。
如果是真正的生死相搏,只剛才這個剎那,犟驢子四人已經死得不能再死,傳說中的劍仙也不過如此。
“混賬東西,混賬!”犟驢子中了這壹劍之後,壹張臉因為憤怒而變成了血紅色:“殺!”手中木制寶劍舞成壹團黃光,朝傅山腰上纏去。
與此同時,溫老三、尉遲嵩三人互相對了個眼色,分成三個方向朝傅青主圍去。
剛才壹是傅山的劍實在太快,快得叫人做不出反應;二是被他壹聲大喝奪去了心魄,動作慢了半拍。
但大家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什麽樣的陣勢沒見過。立即下意識地結成戰陣,圍了過去。
這壹招用得其實非常合理,傅青主動作實在太快,若是壹對壹較量,又如何是他對手。對付這種動作快的對手,只能四面八方同時擠過去,壓縮他的騰挪空間。
傅青主顯然也知道這壹招的厲害,突然間,他疲倦而有些渙散的眼神突然壹亮,順勢住犟驢子砍來的寶劍,身體向前壹沖,左手五指合攏,狠狠地朝前壹刺,正好戳在包出的喉頭上。
劇痛襲來,包出痛苦地倒了下去。
這下,四人合擊之陣立即就破了。
犟驢子手中的木劍確實是砍到傅青主劍山,可卻如同砍在壹條滑膩的泥鰍上,竟著不了力。寶劍也被他引得壹滑,“啪”壹聲斬在地上,折成兩截,震得虎口都裂開了。
“著著著著。”傅山壹旦沖出重圍,就如同得水的魚壹般,身形在院中飄忽不定,手中的寶劍更是雨點壹般刺出。
犟驢子等人只能跟著他的影子亂轉,不斷被人刺中身子,疼得哇哇大叫。
傅山的長嘯聲響起:“朝辭白帝暮蒼梧,袖中青蛇膽氣粗。三過嶽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
轉眼,幾人身上全是石灰的白點。再看傅山,身上的瀾衫上卻幹凈得看不到半點塵土。
他壹邊大喝,壹邊大笑,舉手投足,卻有壹種說不出的風姿。當真是動如雷霆,如流若風。
孫元和身邊的大方和小余都張大了嘴巴,只感目馳神往,卻沒辦法說出壹句話。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壹個人的武藝竟然能高成這等程度,四個軍漢落到他手頭,就如同三歲孩童壹般。
“看來,所謂的國術,卻是真的!”
孫元心中壹凜,然後就是狂喜,“這樣的人物,我孫元如何能夠錯過?且不說他是壹個高明的婦……科醫生,單就這分武藝,用來做貼身保鏢也是好的。”
“好,停下,青主妳贏了。”孫元清醒過來,忙大喊壹聲。
傅青主將手中的劍壹收,隨手瀟灑扔在地上,朝孫元壹拱手,笑道:“獻醜,獻醜,晚生贏了這壹場,將軍那些玩意兒可以給我了吧?”
這個時候,先前被壹指戳中喉頭的包出還蹲在地上,滿面痛苦地咳個不停。至於犟驢子三人,都在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額頭上全是黃豆大的汗珠,顯是累得厲害。
孫元哈哈大笑:“青主武藝高強,真叫人佩服,彩頭歸妳了。哈哈,久聞青主妳才高八鬥,卻不想醫術了得,就連武藝也是如此出眾,當真是文武雙全。”說完,他又笑著問犟驢子:“驢子,可服氣了?”
犟驢子倒是光棍,朝傅山壹拱手:“傅先生好生厲害,驢子服氣得緊。哎,我在寧鄉軍中也算是好手,這些年,也不知道會過多少高人。比如朱副千戶,那也算是出類拔萃的人物,可同他交手,驢子還能打個有來有往,與妳比試,就只有閉目待死的份兒。朱副千戶已經叫人嘆服了,傅先生的武藝卻叫人能驚嘆都沒辦法驚嘆,依驢子看來,怎麽也當得上天下第壹。”
聽到犟驢子問,孫元也是好奇,也不知道這傅山的功夫在所謂的武林中究竟已經達到何等程度。
“天下第壹,什麽才叫天下第壹?”傅山淡淡壹笑,揮了揮大袖,此刻的他身上哪裏還有先前那副懶散平凡模樣,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壹種占在行業技能頂峰的宗師之風:“比殺人,還是比誰的招式好看?”
犟驢子抓了抓頭:“或許,應該是比殺人吧,武藝畢竟是要用在戰場上的。”
“錯,殺人最快的辦法是用火槍,用弓弩,用大炮。”傅山笑起來,緩緩道:“若是比好看,教坊司隨意叫個舞女出來,也比妳我舞得賞心悅目。”
犟驢子壹呆:“是啊,殺人最快的是用槍炮和弓弩。”
傅山笑瞇瞇地看著犟驢子等人,他自然看得出來,這幾人被自己打得如此狼狽,已經有些灰心喪氣。他這幾日得了孫元不少好處,自然要給寧鄉軍壹點面子:“對,其實武藝這種東西,在戰場上也沒有什麽用處。比如剛才的比試,如果妳們幾人身上都穿著重甲,只怕輸得卻是我。”
犟驢子大為疑惑:“怎麽說?”
傅山道:“比如剛才比試,如果妳身上都著有鐵鎧,在真實的戰場上,我壹劍刺到妳們身上,估計也不過是壹道淺淺的傷口。而且,戰場上千軍萬馬,人挨人人擠人,我就算速度再快,剛刺中壹人,身上也不知道中了多少刀。所以,在戰場上,武藝這種東西真沒什麽用處。沙場生死相搏,講究的是裝甲、力氣和速度,必須在瞬間讓對手失去性命。”
孫元哈哈笑道:“青主妳過謙了,真上了戰場,妳不也要著甲,驢子他們壹樣不是妳的對手。”
傅山正色道:“也不對,真上了戰場,這位驢子兄力氣大過我,身子壯過我。真手下見真章,只怕我未必就能活到最後。”
犟驢子搖頭:“不對,我會死在前頭。”
孫元:“都別謙虛了,青主,想不到妳壹個讀書種子,卻有如此好武藝,真叫人意外。”
傅山道:“沒辦法,如今的山西遍地盜賊,壹出城,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遇到歹人,不學點武藝,如何遊學天下。傅山當年也是師從壹個南方來的僧人,這才學了些用劍之術。”
說到這裏,他突然長長地嘆息壹聲:“都說晉商晉商,別地的人壹提起山西人,好象那裏遍地黃金壹樣。其實,富的也就那些商號。三晉大地,其實貧瘠得緊。又遇到闖賊,百姓極為困苦,以至到處都是匪徒。山西人窮,壹旦遇到盜賊,都會以命相搏。所以,賊人劫道,壹般都會先下狠手殺人,然後再慢慢清點繳獲的財物。所以,良善人家壹般都不會出城的。壹出城,就如同要闖龍潭虎穴,不會些武藝,連自保都難。”
說起山西的糜爛之狀,犟驢子等人本是山西太原邊軍出身,如何不知道。聽到家鄉現在是如此情形,都是心中黯然。
孫元也跟著嘆息壹聲,回頭對余祥道:“小余,將崔師傅做的那套器械尋來給傅先生。”
剛壹回頭,就看到月門的門口立著壹人,卻正是朱玄水。他壹臉的震撼,估計已經在那裏站許久了。
孫元忙壹施禮:“原來是泰山老大人,卻不知道妳老親自來尋小婿,有何吩咐?”
孫、朱兩家的婚事,經過皇帝賜婚,劉閣老保媒之後,已經提上了議事日程。前幾日,孫元已經讓人送過去了聘禮,雙方換了婚書,定下吉日,就在下月月初。六禮既成,名分已定,孫元已經算是朱玄水的準女婿了。
朱玄水立在月門口已經有點時間,也被傅山的劍術給嚇住了。
聽到孫元問,這才定了定神,道:“太初,盧督師的撫恤已經下來了,我也是剛得到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