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2章 我們需要勝利
國士 by 衣山盡
2018-7-24 14:36
“建奴!”在遠處的壹片稀疏的白蠟樹林裏,是累累墳丘,枯萎的茅草在那些土冢上壹叢接壹叢,遮天蔽日。
只聽得嘩啦壹聲,壹個斥候佝僂著身子鉆了進來,單膝跪在孫元面前。
孫元也被先前的風沙吹得實在受不了,只感覺頭發和眉毛上全是沙土,“可探察得清楚,多少人?”
斥候指著西面道:“已經探察清楚了,是豪格的主力,大約兩千騎兵。”
正說著話,就看到黑壓壓壹線人馬轟隆而來,在朦朧的煙塵中閃著點點藍影。
孫元笑道:“果然是豪格的正藍旗主力,咱們這次是碰到大人物了,冷英,知道這個豪格是什麽來歷嗎?”
自從在睢州大破河南軍老營,活捉許定國之後,孫元知道救兵如救火。就讓越其傑和陳潛夫先帶著河南軍投降的士卒和睢州百姓撤退去徐州,而自己則帶著冷英得千余騎兵趕去杞縣。
可惜,還是去遲了壹步,高傑敗北,殘部壹路南逃。豪格也知道高傑的重要,不肯罷休,死追不放,大有要將秦軍徹底全殲的架勢。
孫元跑得也算快的,竟然到今天才追上正藍旗騎兵。
這壹路南下,都快到才陳州了,沿途到處都是秦軍主力的屍體,這些屍體胡亂地堆在路邊的溝壑裏,每過十幾裏路就能看上壹堆。
建奴不要俘虜,大概計算了壹下,從杞縣到現在,至少看到了上千具秦軍的屍體。這壹仗下來,就算高傑能夠順利脫險,秦軍也是元氣大傷,別說北伐了,能夠守住徐州這扇江淮河門戶就算老天保佑了。
冷英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淡淡道:“侯爺,屬下可不知道豪格是誰,我只知道他是壹個侵我大明,殺我百姓和士卒的強盜。還是侯爺那句話說得好:朋友來了有美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強盜進門,屬下可沒心思過問他是何方神聖,壹個字,殺!”
他這兩年的遭遇可謂坎坷,從潛伏到寧鄉軍,再到與劉超鏖戰,在於闖軍的戰鬥中流血,然後又被偵緝廠關押詢問,最後被趕出了寧鄉軍。
到如今,竟然有鬼使神差地回到了軍隊,並與孫元壹道參與了這場關系到河南戰局,關系到整個大明朝北面門口的重要戰役之中,這壹切,只能用滄桑二字來形容,已叫他的心誌堅強如鐵了。
孫元:“或許妳並不知道,這個豪格乃是偽清前任皇帝黃臺吉的嫡長子,按照咱們大明朝的說法,他就是皇儲。可惜啊,此人生性軟弱,竟然在奪嫡之爭中落敗,失去了繼承皇位的機會,如今又被排擠到河南來了。不過,此人在建奴中也算是頗有威望。妳說,若是咱們在今日砍下他的頭顱,對於建奴而言,又意味著什麽?”
聽到他的解釋,冷英這才明白自己即將面對的究竟是壹個什麽樣的大人物,表面上雖然依舊是古井不波,可內心中卻是波瀾萬丈。他吸了壹口氣:“我管他是什麽身份,照殺就是了。”
“說得好,說得好。”孫元眼睛亮了:“管他是誰,只要敢進咱們的家門,照殺就是。冷英,壹連追了這幾日,戰馬情形如何?”
冷英:“侯爺放心,壹人雙馬,戰馬的馬力還好,還能沖鋒。”
孫元:“將士們呢?”
冷英:“沒有任何問題。”
孫元:“雖說上壹陣咱們打許定國的時候,士卒都已經見過血,可還從來沒有打過硬仗,對面可是建奴正藍旗的主力,這壹仗的兇險只怕要超過上壹戰十倍,等下也不知道會有多少士卒要撒血疆場……”
是啊,這壹千多騎兵可都是寧鄉軍的預備役,即便以前已經經過費洪他們嚴酷的訓練,可畢竟沒和建奴交過手。也不知道他們和滿清的巴牙喇軍比起來,孰強孰弱。訓練再好,並不能說明什麽,紙上得來終覺淺。
若這壹仗輸了,不但救不出秦軍,說不好這壹千多漢子也要賠進去。
可是,自己手頭已經沒有可用之兵,這次千裏迢迢來河南,孫元本身也冒了極大的風險。可他卻不能不這麽做,高傑不能死,秦軍不能亡,否則,南明的整體戰略將處於絕對的被動之中。
奔波了這麽多日,終於逮到豪格了,幸賴這壹場大風沙,部隊沒有被豪格發現。此刻,正是突襲建奴主力的好時機。
可對這支部隊孫元實在是心中沒底,臨到頭來,卻有些猶豫了。
冷英還沒有說完,他身邊的壹個副官卻壹臉的憤怒,壓低聲音咆哮道:“侯爺這是在懷疑我等的敢死決心嗎?若如此,當初為什麽又帶我們來河南?難不成都到地頭了,咱們卻不打,眼睜睜看著敵人斬了高傑的頭顱揚長而去,真那樣,我等以後還如何見人?還不如死了。”
經過多年的調教,整個揚州鎮的士卒都彌漫著壹股剽悍的敢戰之氣,以英雄戰鬥為榮,以膽怯懦弱為恥。
是啊,難道不打?去他媽的,還能有其他選擇嗎?
預備役又如何,總歸是要上戰場的。不如此,如何成長為合格的戰士。
大夥兒平日間訓練得這麽苦,被教官操練得人不人鬼不鬼,之所以能夠堅持下來,不就是想著總有壹天能夠從預備役轉為正規軍嗎?
操他娘的,大家都是壹個腦袋兩條腿,憑什麽我就不能上陣殺敵,我就不能成為光榮的寧鄉軍保家衛國。
這個國家這揚州鎮不但是軍人的,也是咱們這些普通軍戶的,這是我們的家。
等了這麽多年,我們等的不就是上陣殺敵的這壹天嗎?
孫元壹咬牙:“上馬。”
壹聲令下,整支部隊動了起來,所有的士卒都翻身上鞍,激起陣陣灰塵,整片白蠟樹林整片墳地就如同起了壹場大霧,有黃色彌漫開了。
鎧甲鏗鏘錚鳴,戰馬興奮地打著響鼻。
突然,冷英拉住了孫元戰馬的韁繩,低聲道:“侯爺何等尊貴,這壹戰就讓屬下指揮吧,妳且留在這裏觀戰。”
孫元冷笑著斜視他壹眼:“冷英,大戰在即,妳這是要讓某當逃兵,在壹邊看著某麾下的士卒流血嗎,某人做不到,某如果這樣,還配做妳們的統帥?去他媽的何等尊貴,去他媽的穎川侯,在以前,某人也不過是壹個農家子弟,同妳們也沒有任何區別。就因為壹刀壹槍在戰場上同敵人廝殺,這才殺到了現在。血我見得多了,賊人的頭領老子砍得多了,早已經將自己當成死人了,所有的,只是胸中那壹口熱血。廢話少說,這壹仗,某要沖鋒在前,和弟兄們並肩而戰。呵呵,妳們剛才不是說老子看不起妳們是預備役嗎,怎麽大話說了,如今要沖鋒了,卻叫某留在後面做看客,是怕打不贏建奴,沒辦法保護某吧?”
其實孫元並不想沖鋒在前,甚至不想親自參戰的。實際上他對自己還是有個清醒的認識的,自己的武藝在這個世界也不過是普通水準,真壹對壹較量,只怕未必是任何壹個建奴巴牙喇軍精銳的對手。以前在戰場上,所依仗的不過是精良的鎧甲和簇擁在身邊的勇士們。
今日壹戰,自己身先士卒,卻是比往日更加兇險。自從寧鄉軍成軍以來,依靠著長矛火槍方陣,依靠著大炮,依靠近帶殺人機器似的軍隊,對上同時代的其他軍隊幾乎是摧枯拉朽的平推。
可同步兵軍團的輝煌戰績比起來,寧鄉軍的騎兵每戰都好象打得非常殘酷,就算是勝也勝得極其艱辛,尤其是對上建奴主力的時候。
今日壹戰估計也是如此。
可他卻不能不這樣做,因為敵人有兩千,都是正藍旗精銳,而他手頭只有壹千人馬,還都是沒打過硬仗的預備役。
單純從數量和戰鬥力上看,這壹仗力量對比懸殊。
冷兵器戰爭中,士氣很多時候是決定壹場合戰役的關鍵因素,沒辦法,老子只能身先士卒激勵士氣了。
其實,我真的不想親臨壹線啊!
聽到孫元問,冷英面色變了:“侯爺這是在懷疑冷英嗎,冷英但凡有壹口氣再,定能保得侯爺周全。”
孫元:“保某周全,如此說來,妳對取得這壹仗的勝利沒有決心了嗎,還是以為我們會敗?冷英,妳是這壹支部隊的統軍大將,妳的任務是獲取功勛,老子自有侍衛,用不著妳來保鏢。”
冷英壹張臉漲的通紅:“侯爺,屬下有信心拿下豪格的人頭。”
孫元提起斬馬刀,壹夾馬腹,如同閃電壹般朝前沖去:“勝利!”
“勝利,勝利!”
見堂堂穎川侯,見自己的統帥沖在最前面,壹千多健兒渾身的熱血都沸騰了,山呼海嘯班的吶喊席卷整片曠野。閃亮的胸甲猶如壹把利刃紮向前方黑壓壓的敵群。
冷英也沒想到孫元沖得如此之快,他只緊抿著嘴,抽住壹長壹短鴛鴦刀,將其放置於馬頸兩側,提著韁繩,身體隨著戰馬上下起伏,猶如立在長風破浪的艦首。
感覺自己就好象在飛翔。
“勝利,勝利,勝利,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