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三章 除害

　　李節級見幾個人沈默不語，呵呵笑道：“今日有什麽喜事？難得人聚得這麽齊。”
　　病尉遲有些心不在焉：“並沒有什麽事，只是剛好湊上罷了。”
　　“所謂相逢不如巧遇，既然人頭如此齊，來，兄弟敬諸位壹杯。吃了這壹杯酒，我便就該出去忙了，等過些日子，得閑我回請諸位。”
　　“怎麽敢讓節級破費！”
　　幾個人壹邊說著，壹邊舉起杯子，與李節級喝了壹杯酒。
　　把杯子放下，李節級站起身來，向病尉遲幾個人拱手：“兄弟有差事在身，不能在這裏多耽擱，這便就告辭了。不到之處，諸位海涵壹二！”
　　病尉遲帶著兄弟們站起來相送，看著李節級慢慢悠悠出了柴門。
　　李節級壹走，沒毛蟲許二便道：“沒想到張相公生前還結下了這個善緣，這樣壹來張家便就惹不得了。只是昨天那事，不知道那個張十二郎會不會記仇。”
　　“又沒有動他壹根手指，不過是嚇了壹嚇他而已。那十二郎也不是三歲孩子，難道吃不了嚇！我就不信，難道還會為這麽壹件小事，捉我們兄弟到牢裏去！”
　　旁邊壹個敞著胸懷的漢子壹邊拿著條雞腿啃著，壹邊大咧咧地道。
　　病尉遲面不改色，對眾人道：“這話說得有道理，諸位兄弟也不用怕，我們又沒動那張十二郎壹根寒毛。只是新官上任，總要鬧點事出來，都警醒壹些，最近不要鬧事！”
　　眾人哄然應諾，繼續坐下喝酒吃肉。
　　李節級出了柴門，晃晃悠悠轉過街角，向等在那裏李中紀叉手：“都頭，小的已經查看得明白，平明跟著病尉遲的幾個閑漢，都在園子裏，不曾少了壹個！”
　　“好，這事如果做成，妳記首功！”李中紀拍了拍李節級的肩頭，轉身招呼人手。“小的們都打起精神，隨我到園子裏抓人。記住，不許跑了壹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眾兵丁哄然應諾，紛紛取了藏的兵器出來，隨著李中紀向菜園柴門而去。
　　到了園門，李中紀鼓氣暴喝，壹腳把柴門踹倒，沖了進去。
　　病尉遲壹眾兄弟喝酒吃肉，正在快活，被沖進來的這些人嚇了壹跳，不由目瞪口呆。
　　李中紀帶人直沖到眾人的跟前，大聲喝道：“妳們這幾個殺才，平時坑蒙拐騙，擾亂地方，現在事發了，若不想死，都老老實實跟我回縣衙裏去！”
　　不等話音落，後邊跟著的兵丁已經取了麻繩出來。
　　病尉遲騰地站了起來，高聲道：“都頭，敢問我們犯了什麽事？妳便就帶人上門要打要殺！我們兄弟靠著這菜園討生活，都是壹等良民！”
　　“綁了，綁了，知縣相公面前說話！”李中紀只是連連揮手，根本不理病尉遲。
　　這個時候，病尉遲已經看出來者不善，再想起剛才李節級來得蹊蹺，哪裏還不明白？
　　看看周圍，自己的幾個兄弟還迷迷糊糊，轉眼間就被來的兵丁按住兩人。病尉遲看著機會，壹聲大喝，把地上的酒肉壹腳踢飛，趁亂向不遠處的洛河邊跑去。
　　洛河大多數河段都沒有堤堰，有大片的河灘荒地，只要到了那裏，便就有逃跑的機會。
　　李中紀把手壹伸，高聲道：“取我弓來！”
　　壹個隨從急忙把背上的弓取下來，放到李中紀手裏，又取了三只箭遞過去。
　　李中紀拿了弓在手，彎弓搭箭，瞄準了前面跑著的病尉遲，“嘿”的壹聲，隨著弓弦響處，壹枝箭呼嘯著直奔病慰遲，正射中了他的屁股。
　　“都頭好箭！”壹眾兵丁拍手歡呼。
　　李中紀把住弓，對兵丁道：“來兩個人，上去把那廝綁了過來。”
　　兩個健壯兵丁跳出來，提著腰刀，壹路跑到病尉遲倒地的地方，捉了他的雙手，推推攘攘帶到李中紀面前。
　　病尉遲忍住屁股處傳來的陣陣痛楚，對李中紀道：“都頭何苦如此趕盡殺絕？我們兄弟只是討口飯吃，並沒有大惡。再者，往日有了好處，也沒少了都頭壹份。”
　　李中紀擡手壹拳搗在病尉遲的面上，打落他兩顆門牙，口中喝道：“妳這殺才得了失心瘋嗎？胡言亂語！往日在市面上坑蒙拐騙，害了多少良人，還敢說沒有大惡！如今新轉運使相公上任，要清靜王城，豈容妳們這些城狐社鼠擾亂地方！”
　　說完，李中紀壹揮手：“都綁了，不許跑了壹個！都帶回衙門去！”
　　河南縣衙，陶知縣把譚虎和張立平兩人讓進小花廳，滿臉堆笑道：“兩位只管安心，縣裏的巡檢已經出去捉人了，必然走不了賊人們！”
　　“如此最好。”譚虎在位子上坐下，“這壹位是前宰相張相公府上的張十二郎，昨日在天津橋不遠處白日遭了強盜。因為事情涉及到了三司鋪子，關系非小，都漕官人讓在下特意到縣衙來問壹問，這些人到底是存了什麽心思，要攬下鋪子裏的雜活。”
　　陶知縣沒想到背後還牽扯到這些事情，不由心裏埋怨，河南府派下來的人說得不明不白，自己還以為只是私人恩怨呢。若是牽涉到三司鋪子的公事，更加不能馬虎。三司衙門在京城朝堂裏算不上強力，那是因為管不到朝堂裏的學士大臣們，在地方上可不壹樣。理論上來說天下的錢糧都是三司管的，留在地方的也大多都是系省錢物，地方代替三司保管而已。地方官員的考核，大多都牽扯到三司，那真是壹點不能得罪。
　　三司鋪子被三司看重，在地方上便就有了特權，地方官府輕易不敢招惹。現在竟然有人敢打他們的主意，那還了得？
　　好在自己安排得當，竟然走不了那夥賊人，總算是有交待。
　　到了太陽西斜，李中紀帶人押著病尉遲壹夥回到了縣衙。他心裏已經有了猜測，事情很可能跟這幾個人有關，壹得了手，便就急急回了衙門。
　　得知陶知縣在縣衙小花廳接待轉運使司衙門來的客人，李中紀急急忙忙趕來。進了花廳叉手唱個諾：“上官，小的奉命出去捉拿洛河兩岸為非作歹的賊人，今捉到天津橋附近菜園病尉遲壹夥，平日橫行市面，罪過不小。今已拿到衙門，壹個不曾走脫，請上官訊問。”
　　陶知縣眼巴巴地看著譚虎和張立平，只盼著這次捉對了人。
　　譚虎知道尉遲恭是唐朝猛將，病尉遲是個什麽東西他哪裏知道？便問張立平：“昨日得罪十二郎的，不知可是這壹夥叫什麽病尉遲的嗎？”
　　“不錯，正是他們。這壹夥人專在天津橋附近的市井為惡，我在三司鋪子裏做活，認得他們。昨天做完活回家，正是他們攔住我的去路，鋪子裏慶哥兒也說是他們要攬活計。”
　　聽了這話，陶知縣心裏出了壹口氣，同時暗罵河南府做事疏忽。早這麽有名有姓，哪裏還用得著興師動眾，輕輕松松就拿回來了。現在可好，洛河兩岸的牛鬼蛇神壹起跟著這幾個人倒黴。消息要是傳出去，就是官府不治罪，病尉遲出去只怕也在洛陽混不下去了。
　　李中紀已是大喜過望，自己做了這件事，解了知縣煩憂，必然有大好處。
　　陶知縣心裏放松下來，對譚虎和張立平道：“位若是無事，不如與我壹起到前面去審問這夥賊人如何？看看這些人到底存了什麽心思，敢做出這番歹事來。”
　　“這如何使得？知縣審案，我們外人怎麽好在壹邊打擾。”
　　譚虎嘴裏說著這樣不好，卻拉著張立平站了起來，分明就是要跟著去。臨行前徐平交待得清楚，壹定要查明白這些鬧事的人包攬三司鋪子雜活是出於什麽目的，以免鋪子有什麽漏洞被人抓住。這些鋪子是徐平要在壹年內推廣到京西路各州各縣的，有漏洞要趕緊堵上，免得以後鬧出大事來。
　　縣級衙門結構簡單，沒幾個官員，自然也就不講究鞫讞分司。壹般案件，都是由知縣或者縣尉審問，杖刑以下自己決斷，杖刑以上送州府。基本上處理的都是民事案件，刑事案件都要送到州壹級去，沒有審理判案的權限。
　　病尉遲壹夥河南府下來說的時候定的就是強盜案，陶知縣也只是初步問壹下而已，並沒有審理的權限，斷案還是要送到河南府去。
　　到了官廳，陶知縣在案後坐了，讓譚虎和張立平兩人坐在客座上旁觀，便就讓李中紀帶案犯上來。
　　病尉遲屁股上的箭已經被拔出來，還被帶掉了壹大塊肉，疼痛難忍，心裏不知道有多晦氣。這次真是無妄之災，無端受這番苦楚。
　　到了廳上，李中紀擡起壹腳把病尉遲踹倒在地：“刁民，見了縣宰，如何不跪？！”
　　陶知縣咳嗽壹聲，問壹邊的張立平：“十二郎，昨日見到的可是這夥強盜？”
　　張立平點了點頭：“不錯，正是他們。”
　　聽了這話，病尉遲哪裏還不知道是怎麽壹回事？再也忍不住，大聲喊道：“我們昨日攔妳只是說了幾句，不曾有壹個指頭動在妳身上，更加沒有要妳錢財，怎麽就如此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