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這個技術不好細說

　　看著公吏離去，劉沆問徐平：“怎麽辦？副使，這可是出紙券的第壹天，壹下就被八大王家買光，接下來這壹個月就不發了？”
　　徐平笑道：“這有什麽好犯愁的，不過就是紙嗎！印好了的就有十萬貫在庫裏，明天拿出來發到鋪子裏就是。幾十萬貫的紙券，還買不光鋪子裏的貨物，妳擔心個什麽！”
　　“這不就是用紙換錢，終究不好。”
　　“什麽用紙換錢，是用三司鋪子裏的貨來換錢！如果有人拿著紙券到了鋪子裏，我們不給他貨，尋才是用紙換錢！當時印的時候，就定了印的數量不許超過三司鋪子裏存的貨物所值，不過是提前把貨物賣出去而已，擔心個什麽。”
　　說完，徐平見其他兩人還是壹副心神不寧的樣子，對他道：“安心，只要保證鋪子裏的貨物不缺，紙券就等同於真金白銀。再過壹段時間，發個告示，買多少錢以上的貨物要提前幾天通知鋪子裏，那便就萬無壹失了。”
　　現在的紙券還只是購物券，沒有任何的金融功能，這個時候擔心什麽。三司也沒有缺錢到要動歪心思，把紙券發出去了之後貨物漲價，能引起什麽風波。為了防止這壹點，徐平把紙券發行的職能與三司的場務和鋪子作了分割，分屬兩位判官管理。等到以後發行的量大了，還會從鹽鐵司分離出去，甚至從三司獨立出來，作為專門的金融機構。
　　金融業務操控在朝廷手裏，當然免不了遇到財政困難的時候，會在這上面動腦筋，這無法防止，壹千年後很多國家的紙幣穩定性還不如現在的交子呢。最關鍵的還是要保證財政健康，只要朝廷手裏不缺錢，紙幣就能穩定。財政缺錢了，不在紙幣上動歪腦筋，也會想其他辦法從民間巧取豪奪，執政者不會躺著什麽也不幹在那裏窮死。
　　沒必要視紙幣為洪手猛獸，壹個勁地迷戀真金白銀，最關鍵的還是財政的收支平衡。
　　換句話說，把紙幣或者金融系統的操控權放到私人手裏更可怕，那樣不但要擔心紙幣增發變成廢紙，還要防備各種各樣的金融詐騙。官方有下限，逼急了無非是硬搶，讓妳知道現在真的是出問題了，私人會把這個下限都突破掉，用各種手段隱瞞詐騙，把妳賣了還幫著他們數錢。在金融這方面，騙比搶更可怕。
　　劉沆分管著印刷紙券，偏偏對這新生事物又不怎麽了解，怎麽能夠不擔心？雖然條例所印了壹系列關於錢法的書了，但這種事情沒有真正經歷過，誰知道書上說的幾分是真幾分是假？這可是以萬貫計的銅錢，出了事劉沆被奪幾斷都算是輕的。
　　不管是三司，還是下面的州縣，管錢糧的官都不好做，壹般的官員都躲著。有了成績獎勵有限，出了問題追責還重，大家自然知道怎麽選擇。
　　與徐平商量過了，劉沆告辭離開，回支安排向金銀鋪裏補充紙券。全部印出來的不過只有十萬貫，不到三司幾個鋪子裏的貨物十分之壹，現在的風險終究是小。
　　見劉沆離去，徐平問郭諮：“今天怎麽不見妳乘新馬車上朝？”
　　郭諮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那車乘著太過招搖，而且如此華麗的車，總得有神氣活現的車夫才配得上。那樣的車夫壹個月好幾貫錢呢，我何必掏給他們！”
　　“難不成那車放在家裏妳就不坐了？”
　　“說出來副使莫笑我，昨天我托人向老家帶了信去，讓個族裏的從侄來京城，準備讓他駕著那車，在京城裏面拉人，混點口食。”
　　徐平笑道：“這有什麽，那幾百貫的車，在京城裏面拉客人，壹個月怎麽也賺幾十貫錢使用，妳倒是會精打細算。想著用錢生錢，妳是最會過日子的人。”
　　正在這時，劉小乙帶了徐平中牟莊園裏養馬的陶六到了州橋三司鋪子附近，在人群外面焦急地東張西望，壹副急著找人的樣子。
　　鋪子裏有小廝看見，認得是徐平家裏的幹人劉小乙，高聲道：“小乙哥，難得到鋪子這裏壹回，怎麽不進來坐坐！”
　　劉小乙見有人認識自己，出了壹口氣，走上前拱手問道：“我有急事要尋郡侯，三司衙門裏的人說是到州橋這裏來了，哥哥可有看見？”
　　小廝指著對面的茶攤道：“那裏坐著與郭判官飲茶的不就是！”
　　劉小乙回頭壹看，見徐平與郭諮坐在那裏喝茶，周圍幾桌還坐了不少隨從，大喜過望，向小廝道謝：“多謝哥哥，改日請妳飲酒，今日我有急事，先去了！”
　　說完，帶著陶六，急匆匆地從人群裏穿過街道，快步到了茶鋪棚子下徐平桌前，行禮道：“郡侯，家裏有急事！”
　　徐平吃壹驚，忙道：“什麽事？不要慌，慢慢說！”
　　劉小乙指指身後的陶六道：“還是由陶六來說。”
　　陶六上前道：“稟郡侯，是莊裏的事情，說起來是好事。不過當日您對我有吩咐，壹有了確切消息必須要立即來報知，所以才托了小乙哥急急地找了過來。”
　　徐平看著陶六，楞了壹下，過了壹會才有些激動地問他：“可是事情成了？”
　　“成了，成了，當日受孕的馬，十匹裏有八九匹都有了身孕。我找了莊裏怕有養馬的人看過，確切無疑，絕沒有半分虛假！”
　　徐平壹下子站了起來，口中道：“竟然是成了！竟然是成了！”說完，激動的心情況無法平復，在桌邊來來回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詞。這麽多年，郭諮還從來沒見過徐平如此激動過，不由壹頭霧水，又不敢亂問，只能坐在那裏看徐平激動地亂轉。
　　過了好壹會，徐平的心情才平靜下來，在桌邊坐下，吃了壹口茶水，對陶六道：“妳先回城外府裏，尋徐昌找人把這事情詳細地記下來，我回去看。這兩天就待在京城，先不急著回莊子，等過幾天端午朝假，隨我壹起回去。”
　　陶六應諾，與劉小乙先告辭離去。
　　看兩人走了，郭諮問徐平：“副使，您的家事下官本不好冒昧過問，不過從來沒見您如此失態，可是有什麽重大的事？”
　　“重大？也不算重大。但不管對我家來說，還是對朝廷來說，這件事都了不得。現在妳先不要問，這事情不好細說，以後自然會知曉的。”
　　徐平記得前世動物繁殖靠人工授精，經過這麽多年試驗，今天終於成功了。對於自己的莊子，有了這技術，牲畜養殖將上壹個大臺階。對朝廷，馬政也將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