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反擊

　　交趾軍隊互相掩護，緩緩退出谷口。正在這個當口，魯芳帶著壹千挑選出來的身手敏捷的軍士，直沖下山去。
　　見不過千把宋軍向自己沖來，交趾人不明所以，為防意外，牢牢守住陣腳，只以弓箭向宋射擊。
　　從上而下，宋軍速度相當快，也不管交趾人的反應，徑直就到了土墻下。
　　此時主帥黎奉曉還沒有出谷，交趾指揮的軍官搞不清宋軍的意圖，也不敢亂動，只是派出幾百精兵把宋軍監視住。
　　魯芳帶人到了土墻下，見交趾人並沒有圍上來，出了壹口氣。雖然打廣源州的時候交趾人吃過壹次火藥的虧，但這個年代實在很難立即把這些東西搞清楚，更何況這些不了解情況的底層官兵。
　　土墻下面落滿了宋軍石砲打過來的石彈，魯芳吩咐六七百人在周圍警戒，自己帶了三四百人鉆到土墻下面，掏出隨身帶的小鏟子，掘起坑來。
　　這些小鏟都是用的好鋼，價值不菲，蔗糖務裏也都是集中使用。
　　土墻周圍土層松軟，用不了多久，就挖出了壹尺多深的坑。宋軍把隨身帶的火藥埋在裏面，理了導火索，魯芳壹聲呼哨，迅速後撤上山。
　　此時谷口亂糟糟的，交趾軍隊就眼睜睜地看著魯芳帶人下來上去，心中疑惑這些宋軍到底在搞什麽詭計。雖然也看見了宋軍在土墻下埋東西，卻想不到火藥上來，還在絞盡腦汁地思索。
　　魯芳沖上山頂，出了口氣，到徐平面前回報。
　　徐平看看身後，高大全和韓道成帶著自己的騎兵部隊正在整隊，對魯芳道：“點火，把土墻炸了吧！”
　　魯芳應諾，掏出火絨點著了引線。
　　黎奉曉剛剛出了谷口，就聽到壹聲驚天動地的轟隆聲，前方塵土滿天，硝煙彌漫，有的石彈還被炸得四處亂飛，砸進人群殺傷不少人命。
　　等到煙塵變淡，只見自己辛苦建起來的土墻早已不見了蹤影，只剩下壹堆壹堆的黃土，雜著雜亂無章的宋軍射過來的石彈。
　　只覺得壹股血氣從心底翻湧上來，黎奉曉雙目噴火，恨不得轉身就帶人殺回去，與宋拼個妳死我活。
　　土墻被炸，如果不修，就要面臨宋軍石砲的威脅，就不是今天這樣能夠在山谷輕松進出的局面了。而要修好土墻，怎麽也得三五天的時間，交趾軍隊哪裏有那麽多時間這樣耽擱？不說即將到來的雨季，就是從升龍府向這運糧草就要占用大量人力，花費不菲。
　　交趾說起來是壹國，真要比財力連邕州壹州之地都比不過，在這裏與宋軍多耗壹天都是失敗，黎奉曉是真地耗不起。
　　此時太陽西墜，白天的酷熱慢慢散去，漫天的霞光中微風輕輕吹拂。
　　隨著交趾軍隊從谷口撤退，高大全和韓道成重整了騎兵部隊，慢慢又逼了過來。黎奉曉不知宋軍要做什麽，土墻又被打掉，只好命令全軍後撤三裏，避開宋可能進行的偷襲。
　　桑懌看著慢慢向谷口逼近的韓道成和高大全，沈聲問徐平：“真地要讓他們去？仗打了這麽久，妳可從來沒有做過這麽冒險的事！”
　　“戰事不能再拖下去，交趾人沒有本錢拖，我們也壹樣沒有本錢。樞密院已經幾次行文要求我穩定邊境，不得與交趾人再起爭執。如果戰事拖延，樞密院可能會強行命令我們退兵，而如果再誤了蔗糖務的收和種，我壹個小小的蔗糖務提舉，擔不起後果！”
　　桑懌沒有說話，他是左江道的巡檢，這些壓力到不了他身上，但天天與徐平呆在壹起，還是能理解徐平的心情。
　　在邕州辛辛苦苦六年，如果在最後關頭壹切功勞和苦勞都化為烏有，徐平顯然不能接受。而且徐平在朝裏沒有奧援，只要有壹點把柄被人抓住，就很難翻身，做事不得不謹慎。
　　其實還有壹個理由徐平沒有說，四五月間他的任期就要到了，雖然這個年月不會精確到幾月幾號離任，但壹兩個月內必然會有接任的官員到來。如果那個時候徐平還帶著蔗糖務的大部分人員在諒州這裏苦戰，給繼任者留下壹個爛攤子，搞不好會想走也走不了。
　　交趾人拖不起，徐平這裏不能拖，不能冒的險現在必須冒了，戰事必須速戰速決。黎奉曉這樣想，徐平也是這樣想。
　　高大全帶著手下兩千騎兵出了谷口，見前方交趾軍隊已經退到幾裏外，正在掘壕溝立拒馬，吩咐手下在谷外停下。
　　下了馬，高大全走到山坡下，擡頭看著山上的徐平。
　　夕陽的霞光中只能看見壹個模糊的影子，高大全靜靜站著，沒有說話。
　　徐平看了看旁邊的魯芳，揮了揮手，轉頭看著山下。
　　山上傳來壹幾聲鼓響，高大全聽見，深吸了口氣，向山上徐平的身影深施壹禮，轉身上馬，帶著部下向前行去。
　　當年在中牟莊園裏簽下的賣身徐家為奴的文書早已過了期限，徐平也沒要求高大全再簽，不過工錢和各種賞賜從來都沒少過，壹切都如同原來的樣子。
　　高大全知道徐平的意思，想尋個機會把他送進軍去，搏個壹功半職也是出身。雖然在邕州這裏辦起來容易，但這裏實在偏遠，徐平還是想回到開封之後再想辦法。壹切正常的話，徐平那時的身份很容易就能辦成。
　　能夠遇上徐平這樣的主人，高大全壹直慶幸，雖然他的性格沈悶，很少把這些話說出來，但壹切都記在心裏。
　　這次出擊徐平已經交待得清楚，對戰事至關重要，但也危險異常，雖然高大全的性格壹向謹慎，徐平還是再三叮囑。
　　紅日西墜，天氣變得昏暗起來，高大全看看前邊的交趾軍營，壹提馬韁，當先沖了出去。
　　三月十二這壹天，交趾人的第壹次向谷中的進攻被擊退，傍晚時分宋軍騎兵就發動了反擊。
　　韓道成帶手下騎兵繞交趾軍營左翼，高大全帶騎兵繞右翼，接近軍營的時候也不沖殺，只是把手裏的煤油罐扔向軍營，引燃大火。
　　這次騷擾只是給交趾軍營帶來了壹陣騷亂，並沒造成多大的傷害。
　　韓道成帶手下繞交趾軍營壹圈，從右翼繞回谷口。而高大全卻沒有回來，帶著手下兩千騎兵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