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鄭府前院。
　　鄭小娘子英姿颯爽地揮杖，紅色的馬球破門而入，引來壹片叫好聲。
　　她卻不太高興，策馬組織進攻，還高喝壹聲，給對方鼓氣：“打起精神來，不準讓我！”
　　對面的仆從隊伍轟然應諾，然後比分大幅度落後，讓鄭小娘子贏得了比賽。
　　鄭小娘子騎著自己心愛的馬駒，回到馬廄中，百無聊賴的嘆了口氣：“畏畏縮縮的，打個馬球都沒勁！”
　　沒有得到回應，鄭小娘子看了看站在邊上沈默寡言的貼身婢女：“白珠，如果是香秀，這個時候肯定幫著我說話了。”
　　白珠低頭道：“婢壹向不善言辭……”
　　“妳要活潑些，將來才不會受欺負！”
　　鄭小娘子十分無奈，彎腰揉了揉小腿，松了口氣：“終於養好了！”
　　“前些日子被打得腿腳不便，入宮覲見太子妃時，都不敢快步行走，生怕露了怯，阿耶下手也太狠了！”
　　“不過兄長的腿也被打斷了，倒是沒偏心……”
　　她壹個人自言自語，旁邊又沒了聲音，白珠眼觀鼻，鼻觀心，壹言不發。
　　倒是不遠處傳來清脆的呼喚聲：“小娘！小娘！”
　　鄭小娘子轉頭，頓時露出笑顏：“香秀！”
　　婢女香秀面貌出眾，幹活麻利，再加上相比起白珠的為人木訥，她口齒要伶俐的多，極為討人喜歡。
　　入府兩年都不到，這位就成了鄭小娘子另壹位貼身婢女，隱隱有後來居上之勢。
　　果不其然，香秀到了身邊，聽了剛剛馬球比賽的結果，撇嘴道：“他們自個兒怯懦無用，還弄得我們小娘心胸狹窄似的，真是無趣，好在長安來了不少貴女，小娘可以好好顯壹顯身手，贏了那才叫風光！”
　　鄭小娘子笑容滿面，連連點頭：“就是這個道理，香秀妳果然懂我！妳前幾日呈上的蒸糕很是美味，晚上再多做壹些吧！”
　　香秀應聲：“小娘能喜歡那蒸糕，婢子也歡喜呢！那是我阿婆教我的，她還教了我不少飲品點心……”
　　鄭小娘子想到那個慈祥心善的老婆婆，頷首道：“妳阿婆是個能人啊，人情練達，上次跟我說了壹番話，我也受益匪淺呢，她現在還在後廚幫手麽？”
　　香秀聲音略略低沈下去：“她這幾日身體微感不適，沒來後廚幫忙。”
　　鄭小娘子關切地道：“上了年紀的人，大意不得，有沒有尋壹位醫師看看？”
　　香秀露出感激之色：“我阿婆壹向康健，這次只是略有不適，休息個幾日若不見得好，壹定會去尋醫師的，多謝小娘關心！”
　　正說著呢，壹瘸壹拐的身影出現，架著拐的鄭輝來到不遠處，呼喚道：“小妹！小妹！”
　　鄭小娘子露出不悅之色，站在原地不動彈：“兄長，有何事情啊？”
　　鄭輝臉上帶著幾分尷尬：“小妹，妳過來，為兄有些事情要與妳說。”
　　鄭小娘子提高聲調喊道：“有話就說，為何要遮遮掩掩？”
　　鄭輝嘆了口氣，幹脆走過來伸出手，直接拽著妹妹去往角落裏，嘀嘀咕咕起來。
　　白珠垂首靜立，香秀則微微上前壹步，豎起耳朵傾聽，隱約有“都知”“遠行”“告別”幾個字眼飄入耳中，其他就聽不清了，內容卻也能猜出大概，不禁露出異色。
　　這位小郎還真是個癡情子，上次差點被毒死，居然還對那都知娘子念念不忘，聽說要外放出江南之地，還要拉著妹妹去跟個妓子告別？
　　果不其然，兩人立刻爭吵了起來，直到鄭輝做出苦苦哀求之色，鄭小娘子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跟著他往外走。
　　“妳們留下，別跟過來了！”
　　香秀立刻想要追上去，卻見鄭小娘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只能與白珠壹起留在原地，目送兄妹兩人離去。
　　鄭小娘子氣沖沖的，仗著腿腳恢復速度更快，壹路昂首出了府，直到進了馬車，才換了壹副神色：“妳剛剛說李機宜讓我們不要驚動府上的其他人，尤其是內宅的下人，難道說有賊人藏於府中？”
　　鄭輝路上追得辛苦，氣喘籲籲的道：“近來洛陽很不太平，父親又是刺史，不無這種可能……”
　　兄妹倆終究是鄭氏嫡系，從小所受的教育極好，遇到大事是很謹慎的，很快閉上嘴，默默等待。
　　很快馬車進入北市，來到清幽的巷子內，直達顏娘子的都知院子。
　　進了院子，兩人就見李機宜和壹位面容很兇的男子並立，趕忙上前見禮。
　　李彥開門見山：“此次請兩位前來，是有要事詢問，自從太子殿下和百官來洛陽後，貴府的內宅，有沒有壹位年紀很大的老嫗出沒？”
　　鄭輝搖搖頭：“沒有。”
　　鄭小娘子眉頭壹動：“我這裏真有，我的貼身婢女香秀，家鄉來了壹位阿婆，在後廚幫傭，做的膳食很好吃。”
　　楊再威精神大振：“這老嫗現在還在妳府上嗎？”
　　看他雙目隱隱透出血紅之色，鄭小娘子都有些害怕，低聲道：“聽香秀說，她阿婆這兩日身體不適，沒來府上。”
　　楊再威頓時大為失望，又有些慶幸剛剛沒有直接圍府：“沒想到這老賊真的如此警惕，稍有風吹草動就消失不見了……”
　　李彥卻道：“現在還不能確定她的身份，不能疑人偷斧，鄭小娘子，妳還記得毒害案中，妳要換的瀉藥，最終變成了毒藥？”
　　鄭輝聞言提了提臀，鄭小娘子則恨恨的道：“這是要我全家性命的毒計，我豈能忘記？”
　　李彥問：“那妳剛剛說的婢女香秀，事先知道妳的計劃，有機會偷換妳的藥粉嗎？”
　　鄭小娘子臉色變了：“她當然有機會，瀉藥我就是讓香秀去買的！”
　　“她為人機靈，很會辦事，我讓她去藥鋪買了壹包瀉藥，又弄了些薯粉，混在壹起，不仔細聞，和兄長那個假死藥根本沒有區別……”
　　“我根本沒有懷疑過她，她是我的貼身婢女啊，做這等事又有什麽好處，被發現了死路壹條，不被發現，我若是出事，她也要受到牽連！”
　　李彥已經幾乎確定，但謹慎起見，還是繼續問道：“香秀的阿婆呢？她有什麽特點？”
　　鄭小娘子想到賊人竟是自己最喜歡的婢女，當真是驚出壹身冷汗，趕忙道：“這位老嫗確實不像是壹般的老婦，她說的每壹句話都特別合我心意，而自從她來了後，香秀也時不時在我面前提及這老婦……”
　　李彥招了招手，讓內衛中擅於畫像的人員上前：“妳把她的相貌特征描述壹下。”
　　鄭小娘子描述之後，畫師畫出，但眾人壹看，不禁皺起眉頭。
　　這就是普通的老婦模樣，頂多有幾分慈眉善目，根本沒有具體特征，到哪裏找去？
　　楊再威恨聲道：“這老賊肯定進行了易容！”
　　李彥也皺起眉頭。
　　易容不是改頭換面，而是類似於後世的化妝，早在長安中，另壹位梅花內衛容娘，就通過易容裝扮，在假母和竇氏商會的管事兩種身份之間變化，當時李彥還想到了歷史上的龐三娘，年老色衰後通過化妝，居然能扮成自己的孫女欺騙客人，堪稱唐朝喬碧羅。
　　想到容娘，李彥眉頭壹動，他立刻讓畫師畫了壹副容娘的相貌，給鄭師兄妹過目：“妳們看來，這位婦人見過嗎？”
　　鄭輝見了楞了楞，隱隱覺得有些眼熟，又不敢確定，鄭小娘子仔細看了又看道：“雖然削瘦了很多，但從相貌來看，這是香秀的娘親，是個啞巴，壹年多前來到我府上，壹向任勞任怨，默默做事，難道她也是賊人？”
　　李彥聽到這裏，臉色頓時沈下，眼中露出殺意：“尚宮！！”
　　楊再威道：“此人是誰？”
　　李彥冷聲：“婉兒的母親容娘，怪不得在長安那邊怎麽也找不到，原來是來了洛陽，希望她只是被迫裝啞……”
　　楊再威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恨不得打爆尚宮的頭：“這下證據確鑿了，還真不出妳所料，尚宮將洛州刺史府當成自己的據點，既然容娘在，那肯定還有更多的手下！”
　　李彥問：“容娘扮成香秀的母親，尚宮扮成香秀的阿婆，妳的府上是不是還有香秀的其他親戚？”
　　鄭小娘子抿了抿嘴道：“應該是有的，以香秀的地位，這也是常態……”
　　香秀最受鄭小娘子喜愛，其他仆從自然也要巴結好，安排她的親屬入府做事，壹人得道雞犬升天，賣幾分人情再正常不過，許多豪奴都是如此。
　　楊再威道：“既然容娘在，我們可否聯系她，將尚宮給引誘出來？”
　　李彥微微搖頭：“容娘是婉兒的娘親，如今婉兒脫離了尚宮的掌控，尚宮不可能不防著她，讓她做策應，恐怕不僅達不成目的，還會置其於險地……”
　　“不過鄭府內有那麽多梅花內衛，對於我們是壹個很好的消息，如今尚宮沒能如願以償，抓住弓家的把柄，鄭府這個據點她就更不會輕易舍棄。”
　　楊再威瞇起眼睛，想了想道：“我明白了！”
　　他從腰間取出壹個藥囊，遞給鄭小娘子：“妳想個法子，給香秀吃下此藥，她換了妳的藥，要害妳全家的命，現在該妳還擊了，以血還血！”
　　鄭小娘子手有些顫抖的接過，心頭雖然痛恨，但臉色又蒼白起來：“我……我……”
　　楊再威冷笑道：“放心，此藥是拷問所用，名絕心散，發作起來無比痛苦，卻又不會置人於死地！”
　　“這是我自己配置的，尚宮肯定不知，她只會得到香秀突然腹中劇痛，疑似要喪命的消息！”
　　“這個貼身婢女壹旦死了，尚宮在鄭府的布置至少會大受影響，我倒要看看，這老狗能不能忍著壹直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