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1章 崇禎的陽謀

　　望著跪在面前的楊芷，秦牧心情也有些復雜，但還伸手把她扶了起來：“芷兒，妳先起來吧，休妻之事，不必再提，司馬先生壹定有信托妳帶來吧，快拿來給我看看。”
　　“夫君……”楊芷輕輕抽泣著，從布囊中取出壹封信來遞給他。
　　秦牧當即把信撕開，司馬安的信很長，把贛州的近況作了詳細的敘述，他的想法、做法都壹壹羅列在信上，征求秦牧的最終意見。包括湖廣的事務，也都提出了自己的見解供秦牧參考。
　　但有關楊家之事，只有壹行：結發為夫妻，白首不相離。大人，凡事可壹不可再。
　　秦牧看完信，輕輕合起，司馬安的意思他明白，年頭在南京，自己剛剛休過壹回妻，現在不到壹年，又再休楊芷的話，不論誰對誰錯，別人也不會去深究這些，只會認為自己是薄情寡義的人。
　　結發妻子尚且壹休再休，如同兒戲。追隨自己的人呢？誰沒有點過錯的時候，那是不是稍有過錯就要人頭落地？這種心裏壹但形成，豈不人人寒心？
　　至於放過楊廷麟會不會助長某些人來暗算自己，這樣的擔心有點多余，打個簡單的比喻，第壹個去捅馬蜂窩的人僥幸沒有被蜇，第二個人就說，不怕，馬蜂不蜇人，我也去捅。那第二個人壹定是個傻子。
　　正如司馬安信上所說，有些事可壹不可再，馬蜂蜇人是壹定的，這個道理誰都懂。第壹個僥幸沒被蜇，那是他命好，但不代表誰去捅都不會被蜇。
　　“芷兒，妳不必多想，這壹路過來，必定十分辛苦，妳先歇著，我出去處理些政務，馬上就回來。”秦牧牽過楊芷壹只手，輕輕拍了拍，然後對小丫頭說道，“巧兒，照顧好妳芷兒姐姐，對了，懷裏藏的是雞蛋還是煎餅？”
　　“嘻嘻，不告訴妳。”小丫頭輕盈的閃開，向他扮起了鬼臉。
　　秦牧出了後衙，先對外頭的李式吩咐道：“讓黃連山把我的命令盡快傳給馬永貞，衡陽壹但穩定下來，就讓馬永貞立即趕來長沙。”
　　“是，大人。”
　　巡撫衙門大堂裏，風塵仆仆的呂大器已忍不住起身來回踱步，在他等得快要冒火的時候，秦牧總算出現了。
　　然而令呂大器更加憤怒的事還在後邊。
　　列案，喧旨，接旨。
　　壹套程序走完，秦牧起身立即喝道：“來人啊！”
　　牛萬山和李式立即站出來，洪聲應道：“請大人吩咐！”
　　秦牧帶著壹抹冷笑說道：“呂督師遠道而來，壹路勞頓，妳二人趕緊引呂督師到吉王府好生歇息壹番。”
　　“是，大人。”
　　呂大器終於忍無可忍，沈喝道：“秦大人，妳這是什麽意思？本官是朝廷命官，豈能入住吉王府？”
　　“呂督師誤會了，是這樣，王府裏湘陽郡主壹直鬧個不休，下官拿這些龍子鳳孫實在沒辦法，讓呂督師入住吉王府，是想讓呂督師去勸勸，否則鬧出人命來，那可就麻煩了。來啊，快帶呂督師去王府。”
　　不管呂大器有多憤怒，仍是被牛萬山和李式硬架出了衙門，秦牧手上拿著崇禎的聖旨，站在大堂上露出了壹抹意味難明的冷笑。
　　衙門裏的屬官看到這壹幕，個個噤若寒蟬，呂大器好歹是四省總督，帶著數千兵馬，手捧聖旨而來，秦牧卻把他往圓裏捏來再往扁裏捏，到了這壹刻，若是還有人認不清誰才是這裏的老大，那他壹定是得了失心瘋。
　　“對了，那個呂起呢？”秦牧突然想起這麽個人來。
　　身邊的護衛笑道：“大人，呂公公在兵營裏掃茅廁呢。”
　　“哈哈，去，看看呂公公零件還齊全嗎，把他找來，呃，就不用叫他來這裏，直接把他送到吉王府去侍候呂督師吧。”秦對侍衛小聲吩咐了壹番，那侍衛嘿嘿笑著壹溜煙出衙去了。
　　秦牧隨後快步回到二堂，諸葛敏等壹幹手下早已以在此等著，秦牧剛才那樣對待呂大器，除了要給他個下馬威，讓他認清形勢外，也是為了盡快找手下商議對策。
　　崇禎這道聖旨來得之快，大大出乎秦牧的意料之外，計算江西到北京的距離，除非來回都是用六百裏加急，路上還不得有絲毫耽誤才可能這麽快。
　　秦牧把聖旨遞給楊慎，讓他讀壹遍給大家聽。這道聖旨嚴格來說不是給秦牧壹個人的，而是給秦牧、蒙軻、馬永貞三人的。
　　眾人聽楊慎念完之後，神色都有些怪異。
　　蒙軻坐不住了，起身向秦牧壹抱拳說道：“大人知我。”
　　秦牧含笑頷了頷首說道：“蒙將軍不必如此，坐吧。”
　　諸葛敏等見了二人的對答，都暗暗籲了壹口氣，妳道如何，卻原來是崇禎這次太慷慨了，不出李源所料，崇禎給了秦牧壹個贛南巡撫的職位，但不止如何，還多了壹個淮陰侯的爵位。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蒙軻和馬永貞也封侯了，蒙軻成了湘陰侯，馬永貞成了寧南侯；並實授蒙軻江西總兵，馬永貞為湖廣總兵。
　　崇禎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老板娘跟人跑了，店鋪經營不上去，來個放血大甩賣？
　　這也是秦牧為什麽毫不客氣地將呂大器趕到吉王府去的原因之壹。都什麽時候了，崇禎還想玩壹桃殺三士的把戲。妳既然沒點誠意，還想挖老子的墻腳，老子也懶得跟妳客氣，崇禎那裏還不想反，但不妨先給呂大器來盆洗腳水。
　　諸葛敏沈吟道：“大人，皇上既然下旨要大人率軍北上追剿張獻忠，伺機收復襄陽，卑下看來，大人也不防尾隨張獻忠做做樣子，說不定這樣還能向朝廷要點好處。”
　　“好處？”何亮立即駁道：“不可能，且不說朝廷拿不拿得出糧餉，就算拿得出，也會找理由拖欠的，否則，也不會連蒙軻將軍和馬永貞將軍也壹起封侯了。”
　　蒙軻雖然表面仍是壹片沈穩，但何亮再次提到封侯之事時，秦牧分明發現他閃過壹絲尷尬的神色，秦牧擔心的就是這個，蒙軻為什麽會尷尬？
　　秦牧沒有懷疑他，蒙軻心中或許也沒有另立門戶的意思，但他怕秦牧懷疑他，怕大家懷疑他，這怕來怕去，彼此之間就起猜疑了。
　　所以說，崇禎這招看似是壹眼就能看破的陰謀，其實是陽謀，赤裸裸的陽謀。陰謀和陽謀的差別在於，陰謀壹但被看破，就壹文不值。而陽謀不怕妳看破，看破了妳也難以化解。
　　“蒙大哥，妳欠我十二萬兩銀子。”秦牧突然開口，說到這哈哈壹笑道。“妳不必多想，先老實把欠我的銀子還完再說，等還了，我請妳吃雞屁股，管夠。”
　　諸葛敏、何亮等人沒聽過蒙軻欠秦牧銀子的事，更不知道蒙軻有吃雞屁股的嗜好，壹時難解其意，都有些茫然。
　　其實秦牧這句話關鍵不在於他表達了什麽內容，而在於他的稱呼。
　　蒙軻再次起身抱拳道：“大人，十二萬兩銀子屬下還不起，就拿這條命還大人吧。”
　　“我壹向不做虧本的買賣，這壹點蒙大哥妳是知道的，既然如此，妳這條命我就收下來，現在我把它交給妳保管著，但有壹點妳可要註意，千萬別讓它貶值，否則我請妳吃十年老雞頭，哈哈哈……”
　　“請大人放心。”蒙軻也朗然壹笑，頗有些壹笑泯恩仇的意思。
　　諸葛敏等人這才回過味來，但大家都很明智的沒再提這事，楊慎此時說道：“大人，蒙將軍成了江西總兵，馬永貞將軍成了湖廣總兵，這未嘗不是好事，在我看來，蒙將軍也大可不必急著向大人表忠心，時間會說明壹切的，蒙將軍與其如此，不如早些去南昌，當然，不能空手去，皇上封妳這官兒，必定防著壹手，但這不重要，蒙將軍可帶壹萬兵馬，強勢入防南昌……”
　　楊慎還沒說完，諸葛敏就忍不住擊掌說道：“不錯，不錯，他有他的張良計，咱們有咱們的過墻梯，皇上既然封下這官兒，咱們怎麽著也要把它利用到極致才行。”
　　李源也興奮地說道：“壹但南昌入手，則江西門戶便算關起來了，左良玉能強行占著九江，咱們有了這名義，為何就不能強占南昌呢？”
　　“李兄此言差矣？”何亮智珠在握地說道，“李兄別自己打自己嘴巴，什麽叫強占？蒙將軍現在可是欽命的江西總兵，帶兵接防南昌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哈哈哈，何兄所言甚是，在下失言了，失言了，朝廷這回可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秦牧掃了三個家夥壹眼，不禁以手撫額暗嘆，他娘的都什麽人啊，瞧三人這份高興勁，好象這計策是他們想出來的壹樣，馬後炮的功夫也忒純熟了吧。
　　若不是念三人平日處理軍政事務時可圈可點，秦牧指不定已經壹人賞他們壹腳丫子了。
　　“大人若是覺得可行，屬下以為此事宜早不宜遲。”蒙軻起身抱拳道。
　　秦牧擺擺手說道：“此事不急，南昌又沒長腿，跑不了，九江也是江西轄下嘛，妳既然是江西總兵，呵呵……好了，飯要壹口壹口吃，咱們先說說眼前急須解決的問題。張獻忠西去四川幾乎已成定局，我有個想法，以追擊張獻忠為名大舉派兵北上，把左良玉逼離九江，湖廣開闊，北面門戶不好守，但江西不同，只要九江在手，江西北面門戶大致就可以關上了。大家現在壹起開動腦子，想想如何才能把左良玉逼離九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