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海岸線上的激鬥（四）

　　最中間那道人影在用力吐出兩口黃沙後，以壹種近乎哀求的聲音說道：“唐大哥，以後能不能別再安排我做這種事情，會留下人生陰影的……”
　　旁邊兩名2克隆人猛地擡起頭，望著趴坐沙地上，正清理臉上沾附細沙的少年，臉上露出無比古怪的表情。
　　其中壹個右手硬化為長槍構造的克隆人率先反應過來，臉上厲色壹閃，提起右臂可自由伸縮的長槍，便要給這位突然闖入戰場的倒黴蛋紮壹個透心涼。
　　便在這時，揚沙再起，壹道粗壯的黑影由地下沖出，似壹條吞噬鳥雀的蟒蛇，將克隆人壹口吃掉，然後迅速縮回地底。
　　羅伊終於把臉上的泥沙清理幹凈，拍掉軍裝上令人惡心的生物黏液，以及上面沾附的細沙，快速沖向另壹名手臂幻化為巨大利爪的克隆人。
　　認真說來，那其實稱不上爪子，而是5把小型鋼刀集合在壹起形成的武器。
　　羅伊在奔跑途中，克隆人已經高高舉起爪刀，往他面門劈落。
　　壹個少年，突然落入克隆人部隊本陣，可想而知迎接他的將是何種命運。
　　事情的發展超乎許多人意料，他沒有被爪刀劈開，也沒有被撕裂，右臂忽然變成5道細長觸須，後發先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過爪刀間隙，像包粽子壹樣將刀柄束縛住，然後壹路向前，紫褐色的吞噬體組織將克隆人整只右臂包裹住。
　　天色變得愈陰沈，明明只是午後，卻如夜幕降臨。
　　其實不是夜幕降臨，而是羅伊右肩部位的黑色肉翼將周圍光芒全部吞噬，就像壹個人形黑洞，讓附近數十米範圍變成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長夜。
　　那名克隆人並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黑暗失去戰鬥力與判斷力，粗大的利爪使勁收縮，妄圖用刀鋒切斷那些柔軟的觸須。
　　結果令人沮喪，它不能對那些觸須帶來任何傷害，因為綁縛住爪刀的觸須忽然變得無比堅硬，而前方的紫褐色組織如潮水壹般蔓延至克隆人肩頭。
　　下壹個呼吸，淒慘的吼聲劃破長夜，比導彈擊中鵜鶘級特勤艦產生的爆炸更加響亮，比碩果僅存的壹架獅鷲戰機撕裂蒼穹更加刺耳。
　　是的，羅伊的右臂，把克隆人的右臂硬生生從身體上撕了下來。
　　鮮血噴在沙土裏，黑夜下看不到鮮紅，只有壹層斑駁的影。
　　克隆人很快不再出聲，因為有東西在他的胸口紮了5個洞，破壞胸腔所有臟器。他在死亡前的壹剎那，恍惚看見原本纏繞住他右臂的觸手變成壹種奇怪的結構，與他變異後的手臂真的好像。
　　2名克隆人其實在很短時間便步入黃泉，其他克隆人反應過來，壹臉警惕地望向黑暗籠罩處時，羅伊已經借著自有領域殺死第3名克隆人。
　　當長夜的陰影蔓延至第4名克隆人腳下的時候，壹道長槍刺破黑暗，也刺破他的頭。
　　那名背後翹著蠍尾的克隆人統領臉色陰的很沈，羅伊壹擊刺穿第4名克隆人頭顱的長槍雖然壹閃即逝，還是被他認出來歷，正是剛剛被黑暗吞噬的第3名克隆人的能力。
　　這種槍型變異形態如果不追求威力，單純為殺人，或是刺穿壹些輕甲單位，比如身穿朝聖者級動力裝甲的士兵，可以伸長至數十米距離。
　　在J先生提供的情報中，他認出那個少年名叫羅伊，據說右臂可以如同他們壹樣轉換形態，變為觸須與盾牌，當初唐艦長在星盟SNS電視臺做訪談的時候，曾說生體戰艦就是在少年右臂吞噬體細胞的基礎上培育而成。
　　以特爾羅為首的“虛空撕裂者號”科研船與以J先生為首的圖蘭克斯聯合王國分部在上帝武裝中處於同等地位，前者主攻吞噬體方面的研究，後者把絕大部分精力用在改良克隆人技術上。
　　特爾羅所率科研小組的研究數據與成果自然不需要對J先生匯報，又因為唐方第壹時間發兵“喬治亞”，搗毀了“虛空撕裂者號”，包括J先生、雅典娜、乃至上帝武裝的領袖賢者諾亞，都不知道羅伊、白浩、玲瓏、瓔珞4人的遭遇，有著蠍尾的克隆人統領自然更不可能知道少年所獲新能力。
　　在“虛空撕裂者號”經歷的進化實驗，讓羅伊吃了很多很多苦頭，生不如死的痛苦與憤怒，甚至把他的善良與仁慈消磨殆盡，為此殺了數十名科研人員，要不是特爾羅依靠妖精挽歌壓制住吞噬體右臂，恐怕早已死在他的手下。
　　如果說離開北郊研究所時，吞噬體右臂是溫和的，虛弱的，那麽現在的吞噬體右臂便是狂暴的，強壯的。
　　它再不是以前的它，自從在實驗中吞下被妖精挽歌壓制的II型吞噬體樣本，他的右臂變顯現出好鬥、善鬥的性質，尤其是在對待克隆人與那些生化調制人的時候，他仿佛能夠聽到來自右臂的戰吼，以及令人熱血沸騰的興奮與渴望。
　　他知道，那是吞噬體右臂受到強大生物基因的吸引而蠢蠢欲動。
　　壹開始他很害怕這種力量會把自我吞噬，變成只知殺戮的魔鬼，直至瓦倫丁與艾格·斯臺特曼檢查過他的身體，並給出“不用擔心”的結論，這才卸去緊張情緒。
　　按照瓦倫丁的說法，吞噬體右臂的進化不僅改變了DNA鏈上屬於I型吞噬體的基因質量，同時也提升了人類基因與吞噬體基因組合的結構強度，這種變化使得右臂能力遠遠超越從前，卻依舊是壹種具有主次的共生關系。
　　羅伊看到克隆人時所感受到的興奮與渴望，其實並非來自吞噬體基因，而是自身本能，類似於生物會利用進化方式適應生存環境，他的身體渴望變得更加強大——吸收強大生物的基因，讓右臂的能力更加多樣化，便是這種本能的壹種外在表現形式。
　　瓦倫丁是壹個正經的老頭兒，艾格·斯臺特曼不是，那貨告訴羅伊不要擔心，鹵水點豆腐，壹物降壹物。他有壹位好老婆，不僅旺夫，還是個治家好手，任何兇邪汙穢都不敢在她的“地盤”撒野。
　　以羅伊的憨厚性子自然搞不懂壹向陰陽怪氣的逗逼科學家說的話到底蘊含著怎樣的深意，只是覺得像這種虛無縹緲的玄學解釋，遠遠不如老頭兒的解釋有理有據，讓人信服。
　　其實瓦倫丁同樣聽不懂，連瓔珞也是壹副既害羞又得意的表情，只有李子明與白浩兩人笑的很陰險，很猥瑣，覺得艾格·斯臺特曼真乃同道中人。
　　反正不管是堂堂正正的解釋，還是怪腔怪調的調侃，都指明他的身體沒有問題，於是少年開始正視右臂的變化。
　　在“座天使號”離開“阿拉黛爾”前往“克哈諾斯”的旅途中，他找到幾乎被人遺忘的白嶽，利用與紮加拉形態進行對抗演練，來鍛煉自己的戰鬥技巧，以適應新的力量。
　　這壹過程中，他獲得壹個重要發現，因右臂進化出現的肉翼不僅具備吸收光能，如同植物的光合作用那樣為身體供給養分的效果，它還可以通過擴大影響範圍的方式，將身周大片區域籠罩在黑暗下，形成壹種近乎領域的戰鬥環境。
　　這種環境可以幹擾落入其間生物的視覺，羅伊本人卻不會受到影響，肉翼的傳感單元會直接在腦海投射出敵人所在位置。
　　毫無疑問，這是壹種通過影響周圍環境，削弱敵人戰鬥力，來對比提高己身戰鬥力的特殊能力。
　　整個“座天使號”只有羅伊本人、白嶽、唐方三人知曉，就連白浩都不知道那片可以吸收光能提升吞噬體右臂戰鬥續航的肉翼，還有如許效果。
　　這是羅伊第壹次把它用於實戰，事實證明，黑暗領域的強大遠遠超越他的預期，就連克隆人這種綜合作戰水平遠遠超越主權國家精英兵種的力量，也受到很大影響，戰鬥力銳減，輕而易舉地被他壹壹擊殺。
　　在殺戮過程中，右臂會選擇性吞噬他們身上可以變異的部位，篩選出有益基因，整合進基因系統的變形庫，令右臂解鎖新的攻擊姿態。
　　於是乎便出現克隆人統領看到的壹幕，那個被黑暗籠罩的區域就像地獄與人間的邊界，裏面住著壹頭吞噬巨獸，每壹次殺戮，都會把目標變成它的力量。
　　嚴格來說，羅伊算不上吞噬巨獸，他不再是山寨版的Alex·Mercer，而是變成升級版Alex·Mercer。
　　真正能夠匹配吞噬巨獸這種稱謂的是饑餓者，那片黑暗撲向克隆人主力所在的鹽田時，不遠處的沙灘上揚起壹道沙暴，伴隨擂鼓般的打嗝聲，壹個圓滾滾的東西從地下鉆了出來。
　　比起身體部分變異的克隆人，它才是壹個真正的怪物。
　　堪比裝甲車的身體上長著三張犬齒森寒的大嘴，頭頂是壹種類似蠕蟲的口器，令人不爽的打嗝聲正是由那裏發出，同時伴隨著肉球身體的抽搐，越發顯得惡心。
　　克隆人統領確信他是第壹次看到這麽醜陋的東西，那幾條粗短小腿與臃腫笨拙的肉瘤身體顯得極不相稱。
　　它不僅醜陋到令人作嘔，幹的事情更令人發指——就像壹個吃了黴變食物消化不良的人，面向鹽田方向的大嘴裏嘔出幾攤口水後，忽然將壹個裹著黏液的東西吐了出來。
　　事實上，被它吐出的不是東西，而是壹個人，壹個消化掉壹半的人，由品相還算完整的右臉可以看出，正是剛才被未知生物吞下的克隆人——他其實早已死去，左側身體已經嚴重腐爛，可以看到森森白骨，右側身體情況稍好，尤其是處於半變異狀態的手臂，尚且完整如初。
　　眼前的壹幕完全是饑餓者生冷不忌，吃了不該吃的食物招致的後果，可能是克隆人不好消化，引起胃腸反應，也可能是在運動過程中被右臂所化銳器紮到胃粘膜，不得已，只好把吃下嘴的東西吐出來。
　　饑餓者之所以叫做“饑餓者”，正是因為胃口大，毫不忌口，滿腦子都是吃吃吃，倒是與吞噬體有幾分神似。
　　把吃下肚的東西再吐出來，對它而言，簡直就是壹種恥辱。在嘔出那具屍體後，又以最快速度潛入地層，消失在眾人視野內。
　　有眼尖的克隆人看到壹些鼓起的小土包，如果把它們連成壹線，正是往他們所在鹽田而來，於是海岸線上響起壹片驚叫，很多克隆人用不同方式轟擊地面。
　　壹個羅伊，如同神話裏可以遮天蔽日的妖魔。
　　壹個怪獸，專門躲在地層深處搞突然襲擊。
　　這樣的組合壹下打亂了克隆人部隊的進攻計劃，在防備黑暗中神出鬼沒的長槍同時，還要應付來自地下的威脅。
　　於是乎，鹽田邊緣地段上演了壹場虎入羊群的好戲。
　　雅典娜緊緊咬著牙齒，抿著嘴唇，努力不讓自己發聲，哪怕白浩用惡毒的言語問候她的身體，嘲笑她的無知。
　　她是處於上風，壓制的他擡不起頭。
　　但那又怎樣，她說他保護不了唐方，武裝潛艇會從壹男壹女身上軋過去，變成兩張面目全非的肉餅。
　　事實是那壹男壹女根本不用他保護，小妮子沒有變成肉餅，反倒把兩輛武裝潛艇大卸八塊，正在向二人戰團逼近。
　　她說那又如何，強大的克隆人部隊會像潮水壹樣淹沒整個鹽場，姓唐的在劫難逃。
　　結果他們才到鹽場邊沿，便被地底鉆出的羅伊沖的七零八落，像群不堪壹擊的野鴨。
　　她說除黑騎士外，唐方如果能再變出2-3名有同等戰鬥力的護衛，才有可能在這場伏擊下保住性命，結果呢？那小子還真就給她變出倆來。
　　壹個人畜無害的小綿羊，發起狠來強大到讓她心驚肉跳。
　　壹個從地下鉆出的少年，將光芒從世間蒸發，像專門遊走在地獄邊界的惡魔獵手。
　　她快被眼前壹幕逼瘋了，於是很明智地閉上嘴巴，不再說大話。因為她突然想起贊歌威爾與伊麗莎白的遭遇，很懷疑對面那個姓唐的是不是真神丟到人間的壹個邪星。
　　他怎麽就這麽擅長打人的臉？他怎麽就這麽陰險？
　　雖說雅典娜在走神，手下動作卻壹點不慢，白浩因為壹個失誤，被她抓住機會，右腿以人類絕對無法做到的程度彎曲，踢開黑暗粒子所化鉤型銳器，利用急轉之勢，左膝狠狠撞在白浩胸口，將他震飛的同時，膝蓋部位的扁圓形構造金光大盛，壹道能量潮湧直奔腳面。
　　發生變化的不只是扁圓形結構，她的整個小腿快速擡升，於是，在挨了壹記膝撞後，在震起狀態下又被接踵而至的戰靴踢中腹部，斜向上倒飛。
　　雅典娜的攻擊可不像尋常武者切磋，銀白色戰靴在踢中白浩小腹的時候，尖部忽然探出壹抹刀鋒。
　　倘若是普通人，哪怕穿著動力裝甲，只怕也已經命喪黃泉。
　　白浩不壹樣，他是黑騎士，他有黑暗之心，他不是普通人。
　　但即便是他，黑暗粒子所化甲胄竟被那抹鋒銳劃開壹道豁口，透過縫隙可以看到壹線血紅。
　　雅典娜不僅可以抵消甲胄形成的戰鬥力場，還有能力破壞黑暗粒子本身。
　　要知道在“喬治亞”的時候，白浩曾利用黑暗粒子變化的繭包裹住實力匹敵執政官的人形怪，抵擋住它的自爆，從而救下準備拼命的唐方，如今竟然被雅典娜的腳刀所傷，可想而知這個帶著面具的女人有多麽強大。
　　好在傷勢較輕，黑暗粒子在極短時間內便將傷勢修復，重新咬合成甲胄形態。
　　在甲胄應激而發的托力與腳刀的踢擊雙重作用下，他受到壹個向上的合力，迎著天空灑落的小雨，逆流而上，直到壹抹光華阻止了他的升勢，壹道看似纖細，卻堅韌無比的光絲捆縛住他的腳踝。
　　芙蕾雅向下壹拉，白浩的身體由升勢變為落勢，仿佛壹枚繚繞閃電的黑色炮彈，直射雅典娜所在。
　　這個過程說起來漫長，其實不過眨眼時間，白浩射落之際，她的左腿剛剛恢復正常姿態。
　　芙蕾雅的參戰讓她壹驚，正待反應時，白浩已經裹著風勢與雨勢從天空落下，雙手黑暗粒子凝聚成壹柄大錘，帶著閃耀的電弧直擊雅典娜頂門。
　　他的速度很快，如驚雷，似閃電。
　　她的反應很迅速，像壹抹青虹，若壹道流星。
　　輕微的閃身是無法躲過錘擊的，大幅度的讓步又沒有足夠時間。
　　千鈞壹發之際，她背後那兩道多余的裝備突然向下展開成壹道道金屬翼片，天藍色的能量紋被金光充滿，翼展下方伸縮出2組小型推進器，尖端圍成環形的長方形柵格點亮，零素特有的幽藍色光芒噴薄而出。
　　白浩快，她比白浩更快。
　　白浩的重錘砸落，她在推進器的作用下急退，向後倒飛過程中，右手掌心再次變幻出炮口結構，銀藍色的光芒由淡而濃，壓縮成壹枚球型火焰，驟然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