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6章 世界的悖論
我有壹座恐怖屋 by 我會修空調
2020-9-17 21:20
“妳認識我?”女人化了妝,臉色煞白,壹身的紅色“血汙”,隔著老遠都能聞到她身上的顏料味。
“我是陳歌……”陳歌脫口而出四個字,他沒有說我叫陳歌,而是直接說我是陳歌,仿佛他們本該認識壹樣。
壹個穿著病號服的精神病人和壹個滿身血汙的鬼屋演員,就這樣站在精神病院圍墻處。
他們分別屬於兩個不同的世界,但在這壹刻,他們面對著面。
“這是妳的貓嗎?”張雅沒有靠近圍欄,只是指了指白貓:“是它帶我過來的。”
白貓蹲在陳歌和張雅中間,尾巴來回晃動,壹副很是驕傲的表情。
“它是壹只流浪貓,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麽很黏我。”陳歌看著蹲在兩人中間的白貓,臉色露出了壹絲苦澀的笑容:“我腦袋不太好,忘掉了過去的很多記憶,醫生正在幫我做康復訓練。”
陳歌雖然穿著病號服,但給人的感覺和影視劇中的那些精神病人完全不同,冷靜理智,從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異常的地方。
外人可能只是覺得他氣質憂郁,眼中帶著壹絲難以言說的痛苦。
看著有些虛弱的陳歌,張雅怎麽都討厭不起來:“妳應該就是這只貓的主人,妳生病住院忘記了它,但是它卻沒有忘記妳。妳的貓這麽依賴妳,妳肯定也是個很溫柔善良的人,希望妳能早日找回自己的記憶。”
張雅蹲下身,摸了摸白貓的小腦袋:“壹只貓能夠跨越壹座城來找妳,路上肯定經歷了千辛萬苦,妳以後可不要再把它弄丟了。”
“恩。”陳歌也蹲了下來,他目光躲閃,沒有敢去看張雅的臉,只是默默盯著張雅撫摸白貓的手。
張雅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長,很白,沒有壹絲血色。
似乎察覺到陳歌壹直在盯著自己的手看,張雅輕輕咳嗽了壹聲,收回了自己的手:“這只白貓前幾天跑到我鬼屋附近懶著不走,我見它很聰明,就沒有驅趕它,現在它找到了自己的主人,那我也就不用再照看它了。”
“等等。”張雅起身準備離開,陳歌卻喊住了她。
“有事嗎?”
看著張雅的側臉,陳歌目中滿是疑惑和痛苦:“我們曾經是不是見過面?我記得妳的名字,怎麽都無法忘記,我過去的記憶裏也滿是妳的身影,但我卻怎麽都想不起來和妳壹起度過的那些時間。”
如果大街上遇到壹個陌生人這麽對張雅說,她肯定轉身就走,要是對方繼續糾纏,那她可能會直接報警。
但現在的情況不同,陳歌是壹個穿著病號服的病人,而且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裝的,那種從眼底散發出來的痛苦和無助讓人覺得很是心疼。
張雅停下了腳步,仔細看著陳歌的臉,她沒有任何印象,只是覺得那張並不算英俊的臉,看多了感覺挺順眼的。
“這應該是我們第壹次見面吧?我倒是很奇怪,妳是怎麽知道我名字的?”
“我不記得了,醫生說我以前參觀過妳的鬼屋,所以知道妳的名字,但事實可能並非如此。”陳歌抓住了滿是銹跡的圍欄:“我總覺得妳對我很重要。”
極為普通的話語,但是陳歌說出來卻感覺非常的真摯,他給人的印象就仿佛壹張幹凈的白紙,整張紙上都寫著張雅的名字。
類似的話語張雅以前也聽別人說過,但唯有陳歌開口,讓她有種特殊的感覺。
心跳慢慢變快,張雅猶豫了壹下,她回頭看了看樂園鬼屋,然後重新走到了陳歌面前:“壹般來我鬼屋參觀過的遊客,我都有印象,但妳我好像真的是第壹次見到,妳的醫生會不會弄錯了?”
陳歌搖了搖頭:“我隱約還記得妳鬼屋裏的場景,僵屍復活夜、***、午夜逃殺、還有壹所中學……”
“僵屍復活夜和**確實是我鬼屋的場景,但妳說的後面幾個,不是我這裏的。”張雅臉上帶著壹絲無奈:“我的鬼屋現在遊客不多,同時負擔兩個場景已經是極限,開放更多場景的話人手不太夠。”
“妳的鬼屋裏現在有多少員工?”
“三個,我和我父母。”張雅有些不好意思:“我負責發傳單和賣票,我爸扮演僵屍,我媽負責**場景,雖然掙不了多少錢,但每天過的也算開心。”
記憶出現了偏差,陳歌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他隱約記得鬼屋老板的父母應該不在鬼屋裏。
“妳流了好多汗,身體在顫抖,餵!需要我幫妳叫醫生嗎!”張雅見陳歌臉色慘白,皮膚表面浮現出青黑色血管,她有些慌張,以為自己不小心說錯了什麽話:“妳在這裏呆著!我去給妳叫醫生!”
張雅準備朝醫院正門那裏跑,可她還沒邁出腳步,手腕就被陳歌抓住。
“別去找他們……”
兩人的手都很涼,張雅嚇了壹跳,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陳歌手臂上的大片淤青開始滲血。
細密的血珠中仿佛藏著壹個個微小的血字,血珠匯聚成了壹滴鮮紅的血,血字形成了壹篇殘缺的日記。
那滴血順著陳歌的手臂滴落在了張雅的手腕上,張雅慌亂的心在那瞬間變得平靜。
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她有些恍惚,楞了幾秒鐘才掙脫開。
“對不起,希望能夠保密,我不想讓醫生知道我見過妳。”
疼痛襲來,陳歌並沒有深入思考過去,更沒有觸動以前的記憶碎片,但是那種疼痛卻如同潮水般不斷湧來,就仿佛以前攔截疼痛大潮的堤壩消失了壹樣,現在他要獨自去承受那無邊的痛苦。
手臂在顫抖,陳歌本以為自己習慣了疼痛,但此時他才知道,最開始他感受到的疼只有現在的十分之壹而已。
“為什麽?”
根本站不穩,陳歌倒在了地上,白貓急的團團轉,張雅也不斷對陳歌說著什麽,但是陳歌現在已經聽不見了。
“我到底做了什麽事情,這股疼痛為何突然湧現?!”
身體好像被撕裂,陳歌用最後的理智沖著張雅和白貓喊道:“帶那只貓走,每天早上我都會來這裏。”
斷斷續續的說完之後,陳歌立刻扭頭朝病院裏跑,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沖出花叢,最終倒在了花園過道上。
這次,他是被生生疼暈過去的。
……
“好疼!好疼!好疼!”
壹片黑暗當中,陳歌能夠聽到自己的聲音不斷響起,他尋著自己的聲音看去,在黑暗的最深處有壹個憂郁的年輕人抱著壹顆跳動的心,背對陳歌站立。
那道背影和他很相似,嘴裏發出的也是他的聲音,但直覺告訴陳歌那個年輕人不是他。
“許音?”壹個名字悄然浮現,陳歌在黑色的浪潮中前行,但是卻被黑暗沖的越來越遠。
那個代替他承受著無邊疼痛年輕人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在陳歌被黑暗沖走的時候,他回頭看了壹眼。
他的身體正面被各種各樣的詛咒占據,那些詛咒如同壹枚枚釘子刺入了他的身體,但是他似乎對詛咒和疼痛有極大的抗性,詛咒無法穿透他的身體,傷害不到他懷裏跳動的心,還有他背後已經被黑暗浪潮沖走的陳歌。
猛地睜開雙眼,陳歌表情猙獰恐怖,他雙手下意識的想要往上抓取,但他很快發現自己雙手被束縛。
慢慢恢復冷靜,陳歌打量四周,看到了被撞碎的窗戶,歪斜的病床、傾倒的櫃子。
“我現在總算知道醫生為什麽餵妳吃兩片藥了。”左寒的聲音從病房角落傳來,他將自己的病床挪到了距離陳歌最遠的地方:“我竟然跟妳這麽危險的病人在壹起住了兩天,謝大哥不殺之恩。”
“病房是我弄亂的?”
“妳這不是弄亂啊,妳這是要毀了所有東西。”左寒現在乖的跟個寵物貓壹樣,就坐在角落裏,打死都不靠近陳歌壹步。
“我記得自己昏迷了,腦袋似乎要裂開壹樣,身體各處都感覺很疼,其他的我都記不清楚了。”
“妳昏迷期間醒來過壹次,那個妳跟現在的妳完全不同,雙眼通紅滿是血絲,拖著壹條斷腿,宛如野獸壹般嘶吼,不讓任何人靠近。”左寒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害怕。
“嘭!嘭!嘭!”
病房門突然被敲響,高醫生和兩名護工走了進來。
他們看到陳歌清醒過來後,全部松了壹口氣。
兩位護工還有些害怕,只有高醫生主動走向陳歌:“妳今天早上怎麽會暈倒在花園裏?是有其他病人刺激了妳嗎?”
“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的壹些事情,越想就越無法控制,然後最後就被疼暈了過去。”陳歌說的基本上都是實話。
“前幾天妳病情剛穩定下來,不應該這麽快就復發才對,難道是藥物失效了?”高醫生拿出藥瓶,這次他直接倒出了三枚藥片:“吃了藥,妳先好好休息,我去跟其他醫生商量壹下妳的病情。”
“高醫生,我的病情是不是又變嚴重了?”
“妳的病情減輕了,但是妳的第二人格卻愈發狂躁,或許他也感受到妳正在慢慢被治愈,所以才變得更加瘋狂。”高醫生分析道。
“為什麽我被治愈,我的第二人格會發狂?”
“如果妳徹底痊愈,那也預示著他就會消失。”高醫生語重心長的說道:“妳的第二人格是由妳的負面情緒和種種黑暗面構成,自私、陰郁、殘忍、暴虐,他不會心甘情願消失,如果真到了那壹刻,他壹定會想盡辦法連妳壹起毀掉。”
“我的第二人格會毀掉我?”
“妳應該也能意識到他的危險,妳是正常的,他是異常的,千萬不要被那個只知道毀滅的人格影響。”
見陳歌吞下了三枚藥片,高醫生交代了護工幾句話後,直接離開了。
兩位護工就站在病房裏,他們打掃了壹下房間,更換了窗戶玻璃,忙到下午才離開。
“陳歌?”左寒壯著膽子靠近陳歌,他輕輕晃動陳歌的肩膀,發現陳歌壹直睜著眼後被嚇了壹跳:“妳沒睡啊!”
“有事嗎?”
“那三片藥妳全吃了嗎?”左寒好心提醒道:“醫院的白色藥劑能夠消除痛苦,讓妳思維變得遲緩,幫助妳緩解病癥,但同時這種藥也會讓妳慢慢失去自我。過量服用的話,妳會變成壹個只知道傻笑的活偶。”
“活偶?”
“就是活著的人偶,妳只能任人擺布,妳雖然感受不到痛苦,但妳也永遠不可能感到幸福和快樂,它會摧毀妳的壹切。”左寒本身是法醫,他似乎對這種藥物非常了解。
“這藥有那麽恐怖嗎?”陳歌的頭微微錯開,露出了藏在枕頭下面的藥片。
“妳沒吃啊?”
“我手被捆住了,妳幫我把這三片藥弄成粉末,別讓人發現。”
“好。”左寒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他發現陳歌說話的語氣跟之前有些不同,好像更冷靜了壹些:“對了,陳歌,有件事我想要跟妳說壹下。”
“什麽事?”
“之前高醫生說妳的第二人格只知道毀滅,完全是由負面情緒和陰暗面構成,其實他是在騙妳。”左寒說出了最關鍵的壹點:“妳在病室裏發瘋的時候,我就在旁邊,妳想要毀掉病房裏的所有物品,攻擊看到的護工和病人,但妳唯獨沒有傷害我!”
左寒的話引起了陳歌的興趣:“妳繼續往下說。”
“妳的第二人格似乎認識我!我們在進入醫院之前好像就互相認識!”左寒聲音壓得很低,但陳歌能聽得出來,他很激動:“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能說明我為什麽感覺全世界都在害我,而唯獨妳是個例外了!同時這也可以證明,我們的記憶確實被篡改過!”
左寒非常敏銳,他壹下說到了關鍵點:“我們相互就是彼此的證明!妳過去的那些記憶應該也不是假的,反而是醫生告訴妳的那些東西才是編造的。”
語速很快,左寒知道陳歌只要深入思考就會頭疼,他在陳歌疼到昏迷之前,壹口氣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回到最根本的問題上,醫生說妳是因為父母遇難所以才生了病,可妳有沒有想過,或許妳的父母並沒有去世,他們還在這個城市的某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