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嗯，妳只有比治剛少帥壹點，其他都這麼優秀，是我也喜歡妳啊！」李治慧三八地笑著。

　　「欸，妳是說我只有這張臉而已嗎？」李治剛笑著抗議。

　　「難道不是嗎？」李治慧頂撞回去。

　　『話說回來，妳們這樣，伯母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插話發問。

　　「那大概是因為我們每天晚上都有泡壹杯特調的牛奶給她喝關系吧？」李治剛尷尬地說著。

　　「裏面有加壹點點的安眠藥，每天都可以很好睡。」李治慧補充說明。

　　『天啊，妳們這是犯罪耶！』我超無力。

　　「沒有沒有！」兩姐弟同時搖手。「因為爸去世以後，媽好像有壹點憂郁癥，所以才會加壹點點安眠藥讓她比較好睡啦。」李治剛嘟囔解釋。

　　「其實她身體很好，每次健康檢查都很正常喔！」李治慧跟著說，表情卻有點越描越黑的緊張。

　　我安靜了壹會，不知道該說什麼。

　　「治宇，不管怎樣，我都謝謝妳。」李治剛站起來，李治慧也跟著站起來。

　　「謝謝妳至少沒有覺得我們不正常，謝謝妳願意聽我羅嗦這些。如果妳答應我的請求的話，我這輩子都會永遠感激妳。」然後兩人跟我說聲晚安就離開了。

　　我應該要覺得這不正常嗎？我整個人都被卷進這個漩渦裏面了，我還能覺得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我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在床上胡思亂想不知道多久，我起身走到房間外透氣。東側房間竟然都還燈火通明，我不知道他們現在是攤開來討論了呢，還是各自躲在房間裏面互不幹涉對方？我轉頭看到李湘如的房間也還亮著燈，心想還是叫她不要熬夜念書了，於是走到她房間門口敲門。

　　敲了幾下，房間裏沒有回應，轉轉門把發現沒鎖，於是我逕自開門走進她的房間。李湘如趴在桌上睡覺，耳朵裏塞著耳機，難怪沒有聽見我敲門的聲音。我走近把李湘如搖醒，她壹下驚醒，鬢發被汗黏在臉上，臉頰被手壓著紅通通，眼神很迷蒙。

　　『嘿……去睡覺了啦。』我拍拍李湘如的肩膀。

　　李湘如低頭發現口水在講義上面留下漬痕，感覺很尷尬，抽了桌上的面紙慌忙擦拭，然後闔起講義拿下耳機，手忙腳亂地溜上床。我伸手把她的講義打開來，李湘如紅著臉喊叫。「妳做什麼啦！」『妳的講義紙還沒乾，蓋起來會黏住。』我坐在她剛才坐著的椅子。

　　「哼！」李湘如坐在床上，並沒有馬上要睡覺的樣子。天氣雖然潮濕卻有些悶熱，李湘如穿著短袖短褲，環著雙腿的手臂像是蓮藕般白玉圓盈，並攏的雙腿修長卻透著青春的生命力，好像捏壹下都會滑手般的彈性肌肉飽滿而均勻地附著在腿骨上，穠纖合度。

　　『剛才不是還有問題要問嗎？哪幾題，我幫妳看壹下。』「沒有了啦！」『喔……那我走羅。』我拉起椅子站起身。

　　「等壹下！」

　　『怎樣？』

　　李湘如慾言又止。「我媽跟妳聊什麼？」李湘如吶吶地問。

　　果然。這小妮子很敏感，也許知道什麼，或是感覺到什麼。『沒什麼啊，就是聊天，然後問壹下妳的生活狀況和功課。』「屁，我才不信。」

　　『妳是女生耶，講話這麼粗魯。』

　　「誰叫妳不老實！」李湘如怒目而視。

　　『那不然妳覺得是聊什麼？』

　　李湘如鼓著臉頰，表情像是想發作卻又憋著。「我不知道啊，就是不知道才要問妳！」『那妳幹嘛不相信我？』

　　「我明明就有聽到妳們有講到文惠舅媽的事情！」我望著李湘如，她漲紅著臉。

　　「就只是剛好聽到而已。」

　　『聽到了……就好啦，那還有什麼好問的？』

　　「可是我沒聽清楚啊！」

　　『……妳為什麼會想知道？』我看著李湘如的眼睛。

　　李湘如的眼神閃爍。「不講就算了！」

　　我嘆了壹口氣。『妳放心啦，不管事情會怎麼樣，妳都會好好的。我們每壹個人都很關心妳，妳不要擔心。』李湘如抓著床單，呼吸很急促。「那妳呢？」

　　『我？』

　　「他們是不是要強迫妳做什麼事情？」

　　『沒有啊。』我對李湘如說謊了。

　　「為什麼妳們大人都這麼喜歡說謊？說壹大堆謊只是為了自己，還要說是為誰好，妳們怎麼那麼虛偽！」李湘如連珠炮似地說著。

　　『……沒辦法啊，有時候人活著就是很無奈嘛！有時候事實太難令人接受了，說壹點謊不壹定是要騙人，其實也是想要騙壹下自己，讓自己心裏好過壹點。』李湘如愕然。「這樣……這樣有什麼意義？」『那……什麼都說實話又有什麼意義？』

　　李湘如不知道是不是氣不過，眼睛裏滾著眼淚只差還沒有掉下來而已。真好，年輕真好。可以為了這些事情激動，生氣，據理力爭，流眼淚。

　　『沒關系啦……我也是這樣啊。我也還是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很多時候我也會很氣，討厭別人說謊，不喜歡有人瞞我事情，最恨被人家逼著做這做那，我現在也還是會這樣啊。

　　可是沒辦法，不是我想要就什麼都要得到，也會被騙，也會被扯後腿，也會很無奈要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明明知道別人說謊或是很虛偽，還是會和顏悅色要去面對。

　　我不想潑妳冷水說妳以後也會這樣，可是人活著嘛……唉，還是蠻多事情要妥協要忍耐。』李湘如的眼淚滾下來，好大的顆粒像是碎鉆鑲在臉頰上松落掉下。

　　『有些事情不跟妳說，不是欺負妳年紀小，也許妳覺得虛偽，可是我們還是希望可以保護妳，即使只有壹點點，都會希望妳可以少受到壹點傷害，慢壹點去面對很多現實的醜惡，讓妳長大的過程順利壹點。』李湘如突然哇的壹聲哭了出來。「騙人！妳們都騙人！只會講好聽的話，如果真的為我好，為什麼不壹開始就對我好壹點？為什麼要做這麼多事情傷害我然後又說沒有辦法？

　　我只是個小孩子啊！」

　　我楞住了。對啊，原來我們壹直都把李湘如當成大人對待，李湘如被我們弄得太超齡要來面對我們的世界，而我們還以為在保護李湘如，是為李湘如好。

　　我走近李湘如坐在她身旁，摸摸她的頭。『對不起啦！都是我們不好，我們應該要多關心妳壹點，多了解妳壹點。對不起啦！』李湘如放肆地哭著不能停止，我只好任由她哭著，撫摸她的頭，她的肩膀。

　　手壹下滑落，感覺背的光滑，喔，李湘如現在沒穿內衣耶！唔，我在亂想什麼？

　　等李湘如哭個痛快之後，才緩口氣試著用哽咽的語氣跟我說話。「我…我沒事了啦。」『好啦，乖，去睡覺吧。明天還要去掃墓耶。』我哄李湘如躺上床，蓋上薄毯，關燈轉身要走出房間。

　　「李治宇……」

　　『嗯？』我回頭看著黑暗裏李湘如朦朧的身影，微微蠕動好像小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