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七年

　　知命侯府中，寧辰歸來，凈手換上常服，旋即來到女常壹直靜候的書房中。
　　若惜奉上府中最好的茶後，便退去了出去，不打擾兩人談話。
　　“還未請問姑娘如何稱呼？”寧辰開口，面帶笑容地問道。
　　“嫦月。”
　　女常看著眼前之人，平靜道，送還冥王的壹戰，她就在現場觀戰，很清楚這個看似平易近人的年輕人，骨子裏是何等的冷漠，當初的百萬道血光，可是真正的壹道道生魂。
　　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心機如淵，深不可測，這是女常對於眼前年輕人的評價。
　　不過，女常同樣知道，知命雖薄情，但對於身邊的人，卻極其珍視，甚至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
　　“好名字。”
　　寧辰輕輕壹笑，旋即繼續道，“為了救在下，讓嫦月姑娘破費了。”
　　他當初的情況，他比誰都清楚，壹魂散離，功體盡廢，加上壹身生機枯竭，幾乎大半個身子都埋入了黃土中，可想而知，嫦月為救他，耗費了何等巨大的代價。
　　“破費嗎，呵，倒是真不少，壹顆鎮魂珠，三顆回天丹，還有吾境女尊親臨，以回天之術，為妳聚魂續命，至於消耗的其余天材地寶，就不壹壹數過了，壹時半會也數不完。”
　　女常端起茶水，喝了壹口，淡淡道。
　　聽到眼前女子的話，寧辰拿著茶杯的手，輕輕壹顫，這個人情，欠得似乎有些大了。
　　“姑娘，我們算是朋友嗎？”寧辰放下手中茶水，認真道。
　　“不算。”
　　女常直接否認，嘴角露出壹抹古怪之色，道，“知命侯，不要以為這些日子以來，我對妳的事情，壹點都未去了解，做妳的朋友，著實不是什麽簡單的事，嫦月可沒有這個福分。”
　　被這小子坑死的人，可不少，要做他的朋友，不僅需要處處小心，更需要命大。
　　寧辰無奈苦笑，原來，他的聲名，已經如此不堪。
　　“我之所以救妳，目的就是了得到天書，公平交易，各不相欠。”女常也不兜圈子，直接說道。
　　“哪壹卷？”寧辰也正色下來，問道。
　　明亂已毀在了最後與冥王之戰中，無之卷除了亂風塵等人，還無人知道在他這裏，如此以來，嫦月想要得到天書就應該是在天、地、生三卷中。
　　“天之卷和生之卷。”女常平靜道。
　　寧辰眸子微瞇，旋即心中沈沈壹嘆，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嫦月姑娘，天之卷我可以默給妳，但是生之卷不行，此卷是別人相贈，當初我也許下承諾，不會讓其他人觀看，姑娘可否換壹個條件。”寧辰認真道。
　　“不能，兩卷缺壹不可。”女常喝著茶，淡淡道。
　　寧辰眉頭皺起，想了想，擡頭問道，“可否問姑娘，索要生之卷是為何用？”
　　天下功法千千萬萬，各有長短，天書並非就適合每壹個人，嫦月耗費如此大的代價，將他救回，若僅是為了多壹種修煉功法，著實不太值得。
　　“告訴妳也無妨，我需要借助生之卷可以融合任何功體的特殊屬性，沖擊大圓滿境界。”
　　女常誠實回答道，至於後面的半句話，壓在心中沒有說出，壹旦雙身都達到了大圓滿，她便可以嘗試踏向下壹個境界，壹直從來未曾有人邁入過的領域。
　　寧辰沈默下來，許久之後，開口道，“嫦月姑娘，既然妳需要是生之卷的真元，而不是修煉功法，那麽，在妳踏入大圓滿之前，所需的生之卷功體，便從我身上剝離。”
　　“為了壹個承諾，犧牲自己日後的自由，值與不值，妳要想好。”女常眸中閃過壹抹光芒，緩緩道。
　　生之卷由誰來修，她並不在乎，即便她來修，也要和他壹樣，從頭開始，進度相差不了太多，而且，眼前之人已修煉過壹次，再次重修，可能還會更快。
　　“不是值與不值的問題，既然答應，就應該做到，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寧辰應道。
　　女常沒有再勸，平淡道，“那妳準備壹下吧，我們明日就動身，前往西佛故土。”
　　寧辰默默點頭，應了下來。
　　得到答復，女常不再多說什麽，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朝書房之外走去，臨出門時，頓下腳步，認真道，“壹體雙化之法，不是萬能，妳身上沾染的業力太多了，日後每壹劫，都會難如登天，分身畢竟不如本體，若是毀在天劫中，我也難以再救妳，到了那時，我會毫不猶豫地在妳意識散盡前，以搜魂之術將生之卷的修煉方法剝離而出。”
　　說完，女常邁步走出書房，轉瞬之後，消失無蹤。
　　寧辰輕輕壹嘆，起身來到書架前，伸手推開密室石門，走入其中。
　　冰雪鑄造的棺中，鬼女依舊昏迷未醒，嬌艷美麗的容顏上，平和安詳，就似乎是睡著了壹般。
　　鬼源回歸，三魂齊全，棺中的女子卻不知為何始終無法醒來，寧辰眸中傷痛難掩，今生欠下的情，何時才能償還。
　　石室內，素衣靜靜地站了壹夜，第二日天亮時，知命走出，沒有和任何人告別，和前來的女常壹同離去。
　　書房中，紅衣的知命，留了下來，化出了分身，壹如往常，安靜地坐在那裏思考著事情，和從前沒有任何區別。
　　“侯爺，該進宮去給娘娘請安了。”
　　若惜敲響了書房之門，旋即推門走入其中，開口道。
　　“恩。”
　　寧辰起身，時間在這壹刻停滯，化為日後的縮影，日復壹日，七年光陰，從此，再未變過。
　　時光如梭，七年如同白馬過隙，轉眼即逝，熾兒繼位，長孫還政，孔羽封侯，大夏的壹切，按部就班的向前走著，雖不復往日鼎盛，但是，由於知命的存在，也沒有再出現什麽叛亂。
　　寧曦出了府，以公主的禮儀許配了當初被寧辰揍得不輕的太平侯之子，昔日的紈絝子弟，在經過家中的劇變後，成熟了不少，主動要求去了邊疆，繼承其父守護大夏的遺誌。
　　若惜最終選擇留在侯府，七年如壹日，磨墨添香，端茶送水，從不奢求什麽，也不願再改變什麽。
　　昔日和長孫定下的三年之約，長孫再未提起過，侯府的女主人，始終空懸，即便許多臣子，都上書提過此事，最終也被長孫壓了下來。
　　七年過去，長年操勞的長孫，身體終究再難撐持，將要走到壹生的盡頭。
　　寧辰默默地站在長孫的病榻前，壹站便是數個日夜，不曾離開半步。
　　皇城之外，張燈結彩，新的壹年將至，辭舊迎新的氣氛，在皇城中蔓延，滿城歡慶，熱鬧極了。
　　新年鐘聲敲響之時，病榻上，壹直昏睡的長孫醒來，雙眼前所未有的明亮。
　　寧辰眸子深處閃過壹抹難以掩飾的哀傷，終於，還是到這壹刻了嗎。
　　“扶我起來。”長孫輕聲開口道。
　　“嗯。”
　　寧辰點頭，旋即上前扶過長孫，小心地站起，下了床，朝著壹旁的窗前走去。
　　身後，青檸和夏馨雨眼中淚水盈出，微微別過頭，不讓淚光影響到長孫最後的心情。
　　皇宮內外，燈火如此美麗，將皇城的夜照的跟白晝壹般明亮，鐘聲回蕩中，新的壹年隨之而來。
　　“記得妳剛入宮時，還不如本宮高，莽莽撞撞的，跟個小孩子似得，沒想到，轉眼之間，都已經十多年過去了。”長孫看著窗外的燈火，輕聲道。
　　“那時笨，剛沖撞了西宮，又沖撞了娘娘，現在想想，當初惹了那麽多麻煩，居然沒有被砍腦袋，當真幸運。”寧辰臉上露出壹抹笑容，應道。
　　長孫笑了笑，時間過的真得太快，誰能想到，當初撿來的壹個孩子，竟然成長到如此地步。
　　窗外，繁星點點的夜空上，壹彎明月高掛，月光灑落而下，微微有些冷，卻也不是那麽讓人不能忍受。
　　窗前的身影，靜靜看著外邊的風景，許久之後，手臂無聲垂下，靠在知命肩上，安詳睡去。
　　長孫壹生，無悔走完！
　　青檸和夏馨雨眼中的淚水頃刻間再難抑制，滴滴落下，跪下身子，送別壹生至親。
　　知命落淚，打濕壹身紅衣，面對神明都不曾動搖的知命侯，此刻，身子壹下又壹下顫抖，壹顆心漸漸沈淪。
　　“妳還知道回來！”
　　“小的知錯了。”
　　“說，妳哪裏錯了！”
　　“我不該捆住青檸姐，也不該私取宮中器物，更不該假傳娘娘旨意，偷偷跑出宮。”
　　“我……我還不該跟娘娘討價還價，不肯回宮。”
　　“好，很好，妳不說本宮還真不知道妳犯了這麽多錯。”
　　“妳說，本宮該怎麽處置妳！”
　　“娘娘，寧辰也知道錯了，如今真極國使者的事情為重，不如就給他壹次戴罪立功的機會。”
　　“既然連青檸都給妳求情，本宮便暫饒了妳這壹次，但死罪可饒，活罪難逃，妳那麽想出宮，本宮便罰妳禁足半年，半年之內不得踏出未央宮半步！”
　　……
　　“妳就如此迫不及待的要走麽。”
　　“娘娘，想必您也清楚，我的性格並不適合宮中，只要留在這裏，早晚會惹禍上身。”
　　“本宮堂堂大夏皇後，還護不住妳麽！妳究竟在怕什麽！”
　　……
　　往事如過眼煙雲，在知命眼前不斷閃過，映在了掉落的壹滴又壹滴淚水中，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