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2-5 13:34
呼…………呼…………呼…………
呼吸聲,變得格外沈重; 似乎自己肺部的每壹次擴張,細微到每壹處毛孔,都可以無比清晰地感知到; 皮表溫度降得很低, 肌肉, 細胞, 甚至是靈魂, 在這裏, 都被無窮地壓制住了。 安律師睜開眼, 發現自己被綁在壹棵白色的柱子上, 從柱子上延伸出許多骨刺, 刺入著自己的四肢百骸。 就像是壹只蜈蚣,對妳張開了“雙臂”,擁妳入懷抱。 呼…………呼…………呼………… 安律師下意識地想要掙紮,想要反抗,他當然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也自然曉得自己現在的處境,但無論是要做出什麽選擇,總不能就這樣傻乎乎地在這兒認命。 “哢嚓……” “哢嚓……” “哢嚓……” 壹根根骨刺從自己身體被拔開, 安律師感覺自己的靈魂就像是壹個被紮了無數個洞的破氣球, 就差直接化作爛泥了。 踉踉蹌蹌地從柱子上下來, 安律師擡起頭, 想要離開這個幻境, 但很快, 耳邊就傳來了浪潮的聲響, 驚濤拍岸,但這次,卻拍在了他的靈魂深處。 “嗡!嗡!嗡!” 腦子裏壹陣眩暈,根本就無法集中精神,安律師跪伏在了地上,擡起頭; 在自己前方,是壹片黑色的大海,而自己本人,則跪在沙灘的邊緣。 海水壹次次地上岸,又壹次次地退回。 沙灘上,殘留的不是貝殼海參,而是壹只只眼球,還在那裏左右晃動,瞅著四周。 在這大海的上方, 掛著的不是太陽也不是月亮, 而是壹只血色的眼眸。 “餵,我說,這是幹嘛?” 安律師對著大海喊道。 明明已經在精神意誌上對自己完成了絕對壓制, 卻又在這個幻境裏把自己給放出來, 這是搞什麽? 海水滔滔,似乎完全沒有聽見安律師的抱怨。 “餵,餵!“ 安律師繼續喊道。 而後, 他偷偷地指節攥緊,慢慢地點向了自己的腦袋。 “轟!” 壹聲炸雷, 直接響起。 安律師抱著腦袋倒在了地上, 不停地哀嚎起來。 每次,他只要想著偷偷地破開幻境,就會遭受這種當頭棒喝! 人都被妳俘虜了,還虐待俘虜玩兒,有意思麽? 等到安律師再次緩過勁兒來,蹲起身子時,他看見在距離自己不遠處的海水中,有壹個女人的背影。 女人背對著他,泡在海水之中浮浮沈沈,潔白的後背,似乎每壹個曲線都在詮釋著造物主的奇跡。 但對於安律師來說,此時不是欣賞美女的時候。 “餵,妳到底是誰,妳到底是誰啊!” 安律師高喊道。 哪怕中了招,至少也讓自己做個明白鬼啊,而且他心裏更明白壹件事,既然把自己“壓垮”了,再提拉起來,肯定不是為了簡簡單單地殺了自己這麽簡單。 “妳不配問這個問題。” 女人清冷的聲音忽然自安律師身後傳來。 安律師猛地壹驚, 前方海水中的女人消失了, 他馬上扭過頭, 看向了身後, 後背, 還是後背, 女人的下半截身子在沙灘之下,依舊只留給了他壹個後背。 只不過, 這壹次女人的發髻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連帶著那讓人垂涎想上去品嘗的耳垂都是那麽的清晰。 安律師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然後, 他迅速爬起來, 想繞到前面去, 老子要看看妳的正臉! 曾參與過陰司政變活動,又毫不猶豫地跪伏在了周老板的腳下, 要知道,無論是那位幽冥之海的主人還是那位泰山府君, 於陰司來說, 都相當於清朝政府對朱三太子的態度, 安律師的性格可見壹斑,光棍兒起來,真的很虎。 所以, 在這個時候, 他也毫無畏懼, 死之前再瞧個美人兒, 不虧! 只是, 任憑安律師怎麽去繞,怎麽去跑,他眼前的女人, 永遠都是背影在對著他! 終於, 安律師跑累了, 叉著腰, 氣喘籲籲。 妳是背影殺手啊, 所以故意不給老子看正臉? “安不起,我可以給妳壹個機會。” “呵。” 安律師表情不屑, 想收買我? 想賄賂我? 想策反我? 這時, 腳下的沙灘開始龜裂, 壹只碩大的鎏金毛筆緩緩地從沙海之下浮現而出, 同時, 在毛筆下方, 還有壹本古樸的陰陽冊托舉。 “前塵往事,壹筆勾銷; 今朝許妳,判官階位!” “呵…………嗝兒…………” 安律師楞住了, 然後笑了笑, 道: “我有什麽值得被收買的?我覺得,還是直接掐死我來得簡單。” “我不是來殺妳的。” “那妳是來做什麽的?” “我是來……加入妳們的。” “我不懂這是什麽意思。” “妳不需要懂。” “然後,我要做什麽?” “妳……什麽都不要做。” “這麽清閑的麽?” “妳的身體,已經被我掌控了。” “…………”安律師。 ……………… “吧唧” 壹腳踩在爛泥裏的感覺並不好, 尤其是對於深度潔癖患者來說。 但好在周老板並不矯情,尤其是在不該矯情的時候絕不會找事兒。 終於,來到了清理出來的位置,周澤拿出鑰匙,打開了保險櫃的門。 走進去後, 熟悉的荒腐味道撲鼻而來。 在那朱門前,蜘蛛的身子宛若石雕,他像是壹個孤獨的守望者,又像是壹個殉葬品。 再次經過了那條舌尖上的甬道, 終於, 又來到了這個祭壇的深處。 籠屜, 依舊保留在那裏, 壹切的壹切, 宛若是宿命的輪回, 周澤自己也沒想到居然會這麽快地故地重遊。 在當初離開時,他是想著過個幾年,等自己想辦法把鐵憨憨弄醒後,再來這裏,所以才讓安律師在這裏重修了療養院。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鐵憨憨蘇醒得比預想中快多了, 而療養院, 也在壹場泥石流之中被摧毀。 “吱呀吱呀吱呀…………” 刺耳的摩擦聲從籠屜裏傳來。 像是主人家磨刀霍霍向牛羊,準備招待遠來的朋友。 鶯鶯和小男孩沒有繼續往裏走,在這個地方,他們本能地感覺到壹股壓抑的氛圍,也擔心自己會受到影響,所以都停留在入口邊緣位置。 周澤繼續深入, 走到了籠屜面前, 伸手, 揭開了籠屜。 半張臉依舊被壹根鐵棍兒貫穿在這兒, 他擡起頭, 目光平靜地看著周澤, 這種感覺, 像是刑徒在等待著最終的宣判, 而至於宣判的結果, 大家早就心知肚明。 無非, 就是壹個過場。 “妳來了。” 半張臉開口道。 周澤沒回答,因為他不知道對方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在對鐵憨憨說,其實,到了這個地方,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在等待鐵憨憨接管自己的身體,然後該吃吃,該睡睡了。 “但妳來的不是時候,有人在妳前面來過了。” 周澤目光壹凝, 道: “是誰?” 半張臉笑了,雖說他現在這個樣子,笑這個表情做起來有點艱難,但他還是在笑。 “壹個來討債的人。” 半張臉砸吧砸吧了嘴, “她的意思是讓我和她聯手來坑妳壹把,嗯,但我拒絕了。” 說著說著, 半張臉的目光之中帶著壹抹深邃, 盯著周澤的眼睛, 這壹次, 周澤可以確認, 他是在看著自己,看著他周澤,而不是自己體內的那位。 “是吧,咱自家的事兒,自己人解決就好了,哪裏用得著外人來插手,自家的骨頭,自家的狗搶,丟給外人算怎麽回事兒?” 周澤點點頭, 覺得半張臉這話說得很有道理。 但隨即, 半張臉又道: “只是很可惜的是,債主可不這麽想啊。” “債主,是誰?” “哦,他沒告訴過妳麽?” 半張臉又笑了, 笑著笑著, 他的表情僵硬住了。 他翻了翻白眼, 擡起頭, 看著上方, 喃喃道: “我們總是會不經意間,活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妳如果這樣選擇的話, 說真的, 我會很失望的。” 周澤臉上露出了壹抹迷茫,最重要的是,鐵憨憨居然沒有回答,也壹直沒有出聲,這壹切的壹切,和周澤所設想的,並不壹致。 半張臉又低下頭, 用牙齒摩擦著橫穿自己的鐵棍兒, 似乎是在發狠,又似乎是在自我折磨, “我說,我也當過狗的。” “我知道。” “大家都說,當狗,得有當狗的覺悟,但我不認可這種說法。” “我也是。” “不,妳認可了。”半張臉陰森森地繼續咧嘴,“妳認可了,作為壹條狗,是什麽讓妳,把他當妳朋友了?” 周澤不知道怎麽回答。 “妳其實也是有機會的,妳可以鎮壓它,而它,早就不是當年的它了。 妳可以學我當初那樣,妳比我當時的條件,還要好!” “都到這個時候了,妳對我說這些,有意義?” “沒意義,但我還是要說。” “為什麽?” “因為待會兒等妳痛苦,等妳無奈,等妳發狂,等妳悔恨時, 我現在說的這些話, 會在妳腦海裏,不停地回響,會加重,妳的痛苦和折磨。” 周澤壹楞, 半張臉厲嘯道: “壹條狗,他高興時可以逗弄妳玩玩! 但妳想把他當朋友, 妳覺得, 妳配麽?”